等我们走出小区,坐上警车,余涟还在念叨着“原来是这样”之类的话。我这才忍不住向他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何依云和郑经义的关系么?”余涟向我说道。“记得啊,何依云会叫郑经义‘爸爸’,然后也会给他提供钱财……总的来说应该算是一种奴隶和主人的关系吧?”我摸了摸后脑勺,回答道。
“我一直在考虑他们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关系。”余涟说道:“你想想,身为空姐的何依云原本就已经不缺钱了,再加上做那行,更是不缺钱,为什么会甘愿臣服这样一个虽然有点前途,但是却是穷小子一个的郑经义呢? ”“嗯,这样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难道不是因为你所说的那个S/M的圈子里……存在着更多灵魂的交互么?”我向余涟问道。我的确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虽然还有不太能理解的地方,但这好歹也足够在我脑海中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了——通俗的说,就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你的大脑一定会给你一个让你以为十分合理的解释。当然,这句话是出自余涟之口。
“之前我也这样想过,但很显然这个论据并不够充分,像郑经义这样的人,不用点手段是留不住何依云的。”余涟一边开车,一边向我说道。“所以……”我终于想到了之前张太太提到的何依云代孕的事情,瞪大了眼看向余涟:“难道……”
“对,郑经义一定知道何依云代孕的事情,不只如此,他一定用这件事威胁过何依云。仔细想想,何依云之所以会成为郑经义的‘奴隶’,很大一部分可能性有这个原因。”余涟说着,停车避让了一下人行道的行人,转头看了我一眼:“如果是你,掌握了一个这么大的秘密,要怎样才能最大化这个秘密能够带来的好处呢?”
“在已知情况下,好像是如法炮制郑经义的做法是最好的吧。”我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没错,原本就是一个S/M圈子里的人的郑经义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用胁迫的方式让何依云成为了他的‘奴隶’,然后物尽其用,完完全全是在压榨何依云的价值。”余涟发动车子,一边继续跟我说道:“也正是因为代孕的事情,让何依云产生了一种愧疚感,所以她一直无条件满足郑经义的要求,但此后郑经义要得越来越多,她才走上了这条路。”
“一切都是一个圈啊。”我不由得叹息一声,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事,恐怕何依云会好好地做一个空姐,过稳定的生活。但那些事却间接让她走上的死亡的道路。“我们现在要去见见郑经义么?”我问道。
“不能去,郑经义很有可能就是‘剥皮’——上一次我们去已经是打草惊蛇了,这次再去会让他警惕起来的。”余涟似乎考虑到了更多,还有许多没有告诉我的,几乎已经判定郑经义就是‘剥皮’,但是我难以想象,像郑经义那样看起来就很单纯的人竟然会做出那种事……
“对了,说到张波,张太太说的话可信么?”我又想起来之前张太太说的那些话,向余涟问道。“张波的确没有回去过,但她说的出轨的话是真的。”余涟看了我一眼,说道:“张波很有可能联系过她,关于张波的事情我也大致有了推论了,现在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的。”
“行吧。”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之前那个盗取谭成他们手里的资料的人,一定就是郑经义了?”“不一定。”余涟摇头:“即便是学计算机的,也不一定会那些,但是和前面那两个人结合起来就不一样了。”
对啊,不管是“搏击”还是“剧场”,他们的背后好像都有一个专门替他们工作的团伙似的。“搏击”的境外号码、“剧场”的电视台入侵,这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再想想有人能够替“剥皮”盗取一点资料,这好像也合情合理。
但就在这时,余涟的电话响起来了。铃声急促,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余涟把电话扔给我,让我接听,我看到是黄警官打来的,更是先舒了一口气,这才接听了电话,并且打开了扬声器:“余涟,快回局里,张波来自首了。”
“什么?!”余涟惊呼一声,当即在前方掉头,直往警局的方向而去。路上,余涟显得暴躁无比——黄警官说张波自首,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所有的命案都是他干的,所有的人皮都在之前我们去搜过的出租屋里,有警员已经去查了,在卧室衣柜的一个暗格里果然发现了装在真空袋里被抽了真空之后再叠起来的人皮。
除了那句所有命案都是他干的之外,张波没有再说任何话,黄警官询问,他也只说要等余涟回去。
难道真的是张波干的?我不由得想道。昨夜张波出现在命案现场又逃离,是警员们都知道的事情,他这一自首,几乎就能直接认定他就是“剥皮”,但余涟似乎完全不相信,在路上甚至拍了好几下方向盘,我甚至在担心方向盘会被他拍坏掉。终于到了警局,余涟直接下车,飞快朝着里边跑去。我也赶紧追向他,站在门口的警员告诉我们,张波现在已经在审讯室了。
余涟没有急着去审讯室,而是找到了黄警官,拿到了法医的鉴定报告。几张皮的确是属于何依云、季文丽以及那位从D市来的女人的,不管是真空袋还是人皮上都有着张波的指纹,一切的证据都在这里,要指控张波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但余涟却更加暴怒,走进审讯室时脸上都还闪烁着怒意。等到我们坐在张波面前,胡子拉碴的张波却是对我们笑了笑。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眼睛里的血丝很多,眼眶深陷,上下眼睑都是浮肿的。
“怎么样?我的手法还可以吧?”还不等余涟说话,张波就先开口了,那样子竟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为什么要自首?”看得出来,余涟的心情平复了,话语也变得平淡。
“因为我不想让你赢。”张波哈哈笑道,显得很疯狂的样子,但总能看到些刻意。他继续说道:“‘搏击’没有输给你,但‘剧场’那个蠢货输给你了,所以我不能输给你——我们是照亮黑暗面的光,一道虚假的光没资格赢我。当然,‘剧场’那个蠢货除外。”
余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张波。我不知道他们两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我心里却是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张波的一番话点出了他和“搏击”以及“剧场”都认识,也说出了那近乎是标志性的话——他们是光。对,他们都自称是光,所以张波……真的就是“剥皮”。
“说说你为什么要杀她们?”余涟再次开口,向张波问道。但张波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杀了她们,我将她们的皮囊都带回来了,让她们成为了艺术品。”“不就是杀了人然后再满足自己的变态癖好么?你又在装什么伟大?”我忍不住开口说道。但张波却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戏谑:“江医生,活着的感觉并不比死了好,对么?”
我不得不承认,张波这番话成功刺激到了我,以至于我冲动的情绪蔓延开来,正想再说点什么,余涟却拦住了我。
“所以你是在模仿‘剧场’?”余涟再问。“我需要模仿他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张波不屑地笑了一声:“如刚才江医生所说,我的确有这个癖好,所以我选择失踪一段时间再作案——但没想到会被我的情妇发现,既然你们也找到了我的踪迹,我就来自首了,为的就是告诉你——余涟,你赢不了我,也永远都赢不了‘搏击’。”
“是么?”余涟笑了起来,说道:“那你们一共有几个人?‘搏击’对你们进行了怎样的培训?”“永无止境。”张波笑着说出了这样一个回答,他一直盯着余涟,良久,才继续说道:“‘搏击’是一个信仰,信仰会造就永无止境的‘光’,我们都是光。而培训,你不都已经知道了么?”
张波很嚣张,对,非常嚣张。他是自首的,的确没有输给余涟,所以他从头到尾都站在某种高度上俯视余涟。
“所以为什么第一个受害人就选择了曾经替你和你妻子生下孩子,还和你有着一定感情基础的何依云?”余涟再次开口,避过了刚才的话题。“哦,何依云啊。”张波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才回过神来,向余涟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是个婊/子,居然宁愿跟一个穷大学生,宁愿一晚挣个八万也不愿意跟了我——做我的情妇不好么?我可以给她多好的条件?可她给脸不要脸,这就怪不得我了,我只好把她定为第一个目标。”
“说实话,余警官,我以前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但我在杀了我的挚爱之后我发现这种事是那么的爽快——我感谢‘搏击’带给我的一切,所以我也成了‘光’,我和他们一样照亮了一个黑暗的角落。而你呢?余警官?你被多少人称作是‘太阳’?又被多少人称作是‘光’?可你做了什么?你不过是在针对对这个社会有着突出贡献的‘光’们罢了,你什么都没做,你也没有赢得了我们。”张波似乎越说越兴奋,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余涟却已经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