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接我们的车开到大院岗亭的时候,卫兵伸手拦了一下,笔杆条直的敬了个军礼,“苏医生,有人找您,等了一天了”,卫兵指了指岗亭边的大树下,“就是那个人”。
我伸着头凑到车窗边往外看,大树下站着一个高瘦的姑娘,很白,绑着两条又黑又长的麻花辫。
我能明显感受到苏明远语气里的紧张,“先送清清回去”,他扔下这一句就下了车。趴在车后窗,看到苏明远只穿了毛衣,看到女孩跑向他,看到她扯他的手……
心里乱得不行,我告诉自己必须冷静。打开家门,先打了个电话给爸爸,让他不用那么辛苦跑回家,我明天会去看他。心里默念,这事一定就是个误会,绝对不能再让爸爸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看到爸爸对苏明远拔枪。
洗了把脸,做了几个深呼吸,强压着纷乱的思绪,我窝在沙发上,等苏明远回来,这次我得选择相信他。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心里开始越来越不安。终于还是把电话打去了门岗,“您好,我是徐清清,我想请问下苏医生还在门口吗?”
“您好,苏医生已经离开了”
“那……他走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
“嗯,他是自己走的吗?”
“不是,是和今天来找他的人一起走的”,卫兵的话干脆利落。
电话挂断了,我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很怕,怕得要死,可又不知道在怕什么。
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吓了我一跳,是真的跳了,还跳出去挺远。反应过来,又两步走回斗柜边,抓起电话,“您好,我是徐清清”。
电话那头是苏明远的声音,“清清,我要回一趟院里,如果赶不回去,明早就直接去军总了,你等我考核回来,我给你包饺子吃”。
我想说,这个谎言太低级了,难道现在连骗我都不愿意动脑筋想个合适的理由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起上次对他的误会,想起他守着我的三个月,我努力的在心里说服自己相信他,“英雄,我饿了,不去医院行吗?回家吧,行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我的心也在这长久的等待里慢慢变冷,终于他回我,“好,在家等我”。
苏明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打开门,他身上都是冬日的寒气,伸手环住他的腰,头贴在他的胸口。苏明远冰冷的手贴在我的背上,“饿坏了吧?”,说着就松开手要去烧饭。
我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手,“我不饿,你有话跟我说吗?”
苏明远身体一僵,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强装镇定的把手伸到背后,扯开了我的手,去了厨房,“我给你下碗面吧”。
那天的面很难吃,每一口都咽不下去,硬生生的堵在嗓子眼里。我在等他开口,记得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会告诉我他所有的过往。
电话再次响起,我接起,“您好,我是徐清清”。
电话是门岗打来的,应该是换岗了,不是白天的小战士,“您好,苏医生有访客,他家的电话没人接,您能帮我看看他家里有没有人吗?来找他的是个姑娘,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肯说,这么晚了,我怕有什么急事,再给耽误了。”
想了想,我还是把电话递给了苏明远,但并没有走开,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他接起电话没说话,只应了两声,就挂了电话去衣帽架上拿他的大衣,语气焦急,“清清,我出去一下”。
为别的女人急成这样,那我算什么?心里告诉自己,让他走吧,不值得,他真的想走,拿什么也留不住。身体却根本不听心里这一套,还是不受控制的从背后抱住了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不去行吗?”
这一刻似乎懂了,为什么苏明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愿意跟我道歉。难道这就爱吗?就是为了他可以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吗?我不想这样,可我也不想放手,不想让他走。
苏明远终究还是留下了,缩在沙发上,我拱进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很冷,没有一丝往日的炙热。苏明远轻轻抚弄我如丝般垂下的长发,心事重重的,“清清,你愿意相信我吗?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信,只信我”。
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我想听听他的心跳,或者我想确认在那里是不是还是只有徐清清,“英雄,所以,你怕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沉默,又是可怕的沉默,终于他缓缓低头,唇落在我的发丝上,“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
许久,他似乎觉得我睡着了,抱我回卧室,帮我盖好被子,轻轻的关上了门。努力的闭紧眼睛,任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想逃避,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于我,这一切太难了。
一夜未眠,起床号响起的时候,我去敲了苏明远的门,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我宁愿相信他是清晨才走的,也不愿意相信他从我这离开,就去找了她。说不清是不舍得,还是不甘心,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结果是什么,我既然选择了相信他,就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我才会信,不去猜测,不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