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阿姐!”
绿衣小妞眼眶一红,撒开手一路小跑着扑进了美人的怀里,委屈道,“白子朔又帮着外人欺负我,我不要嫁了。”
“我可都听见了。”美人微嗔地点点陆云清的鼻尖,“明明是你有意为难那位姑娘。”
“……我哪有。”
“还不知错?云清,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怀着恶意去揣测他人。”美人叹道,“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在这烈日下苦等?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可!”
见那绿衣小妞还想反驳,美人抿着唇摇摇头,语气沉下来,“云清,她只是想要一碗粥。”
“……阿姐,我知道了。”
“嗯。”
陆云棠的神色这才松下来,她摸摸那绿衣小妞的头,走到言沁与白子朔跟前,温婉欠身道,“姑娘、小白……舍妹年幼,言语间不慎冲撞了二位,云棠身为陆家长女,在此替她赔个不是,还望二位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位陆大小姐虽然只字未提“退婚”二字,但白子朔何尝听不出这话中之意是在给他找台阶下呢?于是那少年脸颊一红,连忙拱手道:“云棠姐姐言重了。”
言沁看在眼里,也道:“是啊,陆姑娘哪里话?令妹心直口快,我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再说,她有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我身上的东西的确价值不菲。只是她不知道,御赐之物是无法典当的。”
“御赐之物?”
陆云棠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言沁点点头,莞尔道:“实不相瞒,小女乃是当朝国师逍遥散人的亲传弟子——秦言。十年前,家师云游途经西洲城,自此音讯全无。传言说,他已经仙逝了。可当徒弟的,总要自己找一找才肯安心。是以十六岁成年礼后,我就拜别师门,踏着他曾走过的足迹,一路寻到了这里。说来惭愧,京都到西洲,遥遥不知几千里,小女早已盘缠用尽,偶然看到这里有个粥摊,就想着化个缘填填肚子。不曾想,给各位添了诸多麻烦,实在抱歉。”
“逍……逍遥散人?”陆云清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那是她们陆家的大恩人呐!
陆云清记得爹爹曾经和她说起过,姐姐十岁那年病重,久治不愈,全西洲城的大夫都没法子。一筹莫展之际,正是这位逍遥散人从天而降,指点迷津,这才捡回了性命。如今姐姐病情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她正愁如何去寻那逍遥散人呢,他的亲传弟子居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天老爷,瞧瞧人家那超凡出尘的气质、绝世倾城的容颜、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这绝对是撞见真的了!说时迟那时快,陆云清当即就抱住言沁的大腿,给跪了。
“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言沁诧异地看着腿上那只哭得梨花带雨的绿色团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心道,这妞儿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轻咳一声,正准备接着她的戏演下去,却不料那芙蓉美人突然开口,生生地将话头抢了过去。
“云清,你退下!”
绿衣小妞被吼了这么一句,抽抽嗒嗒地松开了手,一双杏眼水润润的,偷偷地盯着言沁看。
言沁接到了信号,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无妨。陆小姐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说来便是,秦言定会竭力相助。”
陆云棠听后却摇了摇头,彬彬有礼道:“秦姑娘放心,云棠一切都好。”又接过言沁的瓷碗,亲自盛了一碗粥递到她的手中。
“今日是舍妹胡闹,还望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这是自然……”
言沁接过瓷碗,再次尝试着开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话没说完,一个粗壮的嗓音响彻天际。
“大小姐——!”
众人循着声音一看,一辆刻有陆字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车夫是个精壮的大汉,只见他把缰绳一拉,跳下横木拱手作了个揖道:“时辰不早了,请大小姐上车,再晚怕是要误了吉时了。”
陆云棠微微颔首,转身对言沁道:“秦姑娘,云棠还要去女娲庙祈福,就先失陪了。”说完,她又对着白子朔和陆云清嘱咐道,“切记莫要再生是非。”
二人红着脸对视一眼,齐声道:“姐姐放心。”
陆府一行浩浩荡荡二十余人,护着陆云棠上了马车。
车夫将皮鞭一抽,那匹骏马长嘶一声,踏着青石板的道路往城外去了。
……
梵音挥了挥翅膀,看得意犹未尽,调侃道,“我说你看粥摊的眼神儿怎么跟看鸡腿儿似的,原来是为了‘偶遇’老情敌啊。怎么,想先取那陆小姐的灵识?”
言沁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认出她来啦?”
梵音一翻白眼,“废话!玄光镜里那五个元氏木头人,两老、两少,独独就这么一位芙蓉美人,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又没瞎。哎,沁沁,她是谁啊?元歧前妻?”
“不是,是他的未婚妻。”
“哦。”梵音了然道,“男人对没有得到的东西,确实会比较执着。那既然你的套路失败了,我们还是回醉浮生,从元歧那下手吧?”
言沁摇头道,“不妥。若是元家忽然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狂刷众人好感,他们会怎么想?陆云棠会怎么想?西洲民风讲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忌讳的就是第三者。元歧既然已经订婚,那我若频繁出现在他身边,恐怕要为人诟病。所以,此事必须从陆云棠入手,要是我能取得她的信任,再以陆云棠娘家人的身份去刷元家的好感,想必就会顺利许多。”
“(⊙﹏⊙)……沁沁,你好心机啊。”
言沁捧着瓷碗,兀自蹲到城墙根儿下,反思道,“可是,好奇怪……我明明都说自己是逍遥散人的弟子了,她怎么还不上当呢?”
梵音跟着飞过来,好奇道,“逍遥散人是谁?”
“当朝国师,陆云棠的救命恩人。她十岁那年染上重疾,幸得逍遥散人救助才活了下来。”
梵音讶然,“啊,难道方才那乞儿说的都是真的?”
言沁顿了顿,开口道:“‘乐善好施,方得善终’,我只知道,这句箴言确是出自逍遥散人之口。这是当年九重天阙司命星君的推星盘所示,不会有假。”
“咦~~~沁沁,你当年还以权谋私调查人家呀?”
言沁红了红脸,“……我好奇嘛。况且司命他,也没有透露太多,只因陆云棠跟这位神秘的国师有关,才多说了几句。”
梵音撇撇嘴,满脸写着不屑,“一个凡间的国师而已,能有多神秘?”
“据说,他救了陆云棠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踪迹可循。”
“哈!这就神秘了?生死自有定数,因果自有循环。陆云棠的命盘既定,又怎会因多行善事而有所改变?这个逍遥散人简直是胡说八道!依我看,他定是妄议命数被天雷劈死了。”
“可他,的确救了陆云棠。”言沁沉声道,“梵音,如果是真的呢?……如果陆云棠真的不同与其他凡人,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呢?”
“这怎么可能……?”梵音一个激灵,忽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怀疑陆云棠跟偏离的天道轨迹有关吧?!如果真是这样,那逍遥散人的身份就很可疑了,他会不会……”
“轰隆隆——!!!”
说巧不巧,破空而来一道暗紫色的天雷,将原本晴朗的天空撕成两半。
言沁手一抖,瓷碗坠落,碎了一地,“梵音,这是万劫天雷……”
“呵,有意思!”
梵音腾空而起捏了个诀,瞬间将方圆千里之景尽收眼底。
“哟,那不是陆家的马车吗?……天神渡劫,何其凶险,那陆小姐还真是造化匪浅。沁沁,走,咱们看看去!”
灵光一闪,城墙根儿下,只余一只破碎的瓷碗。
……
天劫还在继续,漫天的黑云将天空压得很低。山林间雾气渐浓,隐约响起了无数诡谲的嘶吼声。云间的惊雷若隐若现,似无数把悬在天际的利刃。
两人找到陆家马车时,恰巧落了道惊雷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言沁已然出手。她云袖一挥,用上神之力造了个光球,将陆府的马车护在球内。而那光球与惊雷相触,瞬间迸发出无数火花,闪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停息。
梵音的触角闪烁着金光,不断汲取着雷电之力,不多时已摸清了这场天劫的来路。
“的确是三皇的气息。看来天道轨迹的偏移,十有八九是这小崽子搞出来的事情。”
言沁捻了一株小草,放在鼻尖嗅了嗅,也道,“此间山林灵气充盈,仙灵属木,莫非是神农后人?”
“十有八九。”梵音点头。
“咳咳……秦姑娘?……这是?”
一回头,陆云棠掀开门帘颤颤巍巍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彼时还在电闪雷鸣,时不时就要落下一道惊雷来。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膝盖一软就要跌倒。
言沁即刻上前扶住她,“别怕,这是我造的法阵,很安全。……你怎么样?可还安好?”
“秦姑娘放心,云棠很好。”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
陆云棠这才道,“只是有些担心我的护卫罢了。”
“护卫?”言沁左右看看,未见一人,“我记得你出城时,的确带了不少护卫。他们被风卷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