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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造园格局道法自然 山水相济万物归一

罗鸣知道,陆皓是让他在此对园林整体的设计理念做个介绍,其中的确考虑了风水的因素。罗鸣说:“确实有考虑风水,不过大家请注意,中国的风水并非迷信,本质上是勘察地理的一种方法,古代叫做堪舆学,是中国古人对环境和宇宙规律进行研究并实践的一种哲学。”

陆皓听罗鸣有点咬文嚼字地介绍,怕大家不爱听,接过来说:“简单来说就是要解决人和自然的关系、达到天人合一,这也是风水的核心思想。再简单点说,风水就是城市、宫殿、村落、住宅乃至墓地的选址、座向、建设的方法和原则。”

罗鸣说:“对,还是陆总说得更明白些。那我就不多解释了,说说我们这里的设计思路吧。大家请看。听荷轩的后边是一座假山,可以挡住冬天直吹过来的北风,但是在假山的东西两侧又预留了两条风道,让风能更柔和地吹进园林,再加上源自假山西侧注入园心湖的水源,这样有流动的风和水注入园区,整个园区便活了起来。其实北京城的建造格局也是如此,比如太液池是从西北往东南的走势,风是来自西北的风、水是来自西北玉泉山的水。北京老四合院很多人家把大门开在宅子的东南方向,也是这个原因,让风能够带活整个空间。”

张彦对陆皓说:“难怪这里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原来是和什刹海的走势相契合的。”

陆皓说:“是啊,我们感叹古人的智慧,把自然和人研究得这么透彻,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们穷其一生不过才能知道点皮毛。我们今人所做的一些东西,不过是拾人牙慧、狗尾续貂罢了。”

于唯说:“老哥太谦虚了,古人好的东西我们可以吸收、继承,但是今人也在做新的发明、创造,我们当今的文化也很发达、也很繁荣,并且更加国际化、宇宙化,这些也是古人比不了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我们呢,所要做的,就是做好继承与发展,给后人留下更多文化财富。”

陆皓感叹地说:“唉,老弟啊,我说我幸运,与你是相见恨晚啊,你的境界、眼光了不起,老哥我何其有幸认识你啊。”于唯笑着说:“话不用说得这么肉麻,晚上多喝点?”陆皓笑着说:“那是必须的。”

罗鸣等他们说完,对大家说:“大家请随我来。”罗鸣带着众人往东北方向也就是听荷轩的左边走去,边走边说:“在这里,我们栽植了一片柳林,营造’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情景。我们在柳林和房子之间开辟了一块儿菜地,将来可做耕读园,供有兴趣或者怀乡的老人在此怡情躬耕。”

罗鸣带着众人往耕读园走了走,提醒大家说:“大家请从耕读园往北看,那边就是小区的边缘了,耕读园在听荷轩和柳林之间,这里实际上就形成了一个低洼的通道,北风从这里绕过假山进到园区。大家再跟我到听荷轩右边看看。”

众人过来,近前时竟听到了淙淙的水声。罗鸣介绍说:“听荷轩的右边,我们做的是儿童活动区,这个木架搭建的秋千,是按照明代画家仇英的《四季仕女图》画卷中的秋千样式做的,秋千的两个主立柱高约四米,右侧立柱的顶端插着一个三角形的小彩旗,两个立柱间隔两米,顶端上下有三个横梁,绳索悬挂于最下端横梁、下拴踏板。秋千和听荷轩搭配起来,都很有古韵。考虑到儿童在这活动要免受风寒,所以我们把北侧的假山往西边延伸了一些,可以挡住北风。”席华看见右边有一个人行的通道,通道的那一头,是一个由叠成两米来高的石碓,石碓上边是一座仿古木制六角凉亭,亭下的石缝中有水源源不断地流出,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水流落下来,通过一条水系,从这里进入了园心湖中,这就是罗鸣刚才说道的水源。

席华问道:“罗先生,这里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说的另一条风道?”罗鸣说:“是,这个是特意留的一个通道,也是要让北风过来。这么大一个园子,两边有很多房子,中间有很大的水面,东、西、南方面的风都可以从楼体中间的空隙进来,所以关键的就是北风,北风进来,能够照顾到整个园子,这样整个的园子就都活了起来。”

罗鸣又招呼众人回到听荷轩的门前,站在门前,听过了罗鸣的介绍,众人再向南望去,重新体会,感觉整个园子又是另一番景象。

于唯问道:“罗先生,听完你的介绍,你这个布局是完全按照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风水格局来搭建的?”

罗鸣说:“有这个考虑,但并非完全参照,主要还是从风水的科学性上来考虑。在设计的时候,遵循的主要原则也就是陆总的要求,要做到’自然’。”

陆皓说:“这也符合中国传统美学’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理念,重视人的心灵的独特体验,人在景中,景在心中,达到庄子所说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在整体的空间布局上,我们力图营造三种气度:一是 ‘形’,达到‘有形但为无形造’的气度;二是 ‘空’,达到‘空则灵气往来’的气度;三是‘势’,达到‘内在的冲突与节奏’的气度。”

席华说:“这有点复杂了,这将来让我们怎么跟客户解释啊,我怕说不明白。”李遥说:“说不明白就背下来,照词儿说。这么好的理念,还是要尽量传达给客户。”胡忠说:“主要是让客户感受,有些理念他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

陆皓让罗鸣继续,罗鸣说:“为了照顾整个社区的整体性,园林的对外展示也形成了一定的仪式感,社区的东边外墙做的是实墙加铁艺围栏,沿墙内侧种植了一排黄杨,从外看进来,会看见茂盛翠绿的枝叶;黄杨再往里,从北往南整齐地种植了八棵果海棠。社区的西墙内则也是一排黄杨,往里从北向南是八棵银杏树。到了秋天,东边的果海棠硕果累累,西边的银杏则一片金黄,形成比较壮观的视觉形象和强烈的仪式感。除了这些比较明显的人为痕迹,我们设计时还是力图尽量仿效自然,通过自然的和谐来达到人的内心的满足,通过自然的生态来塑造心灵自由的格局。”

了解到西山珺府的造园理念后,众人才感觉到这一方小天地中的大格局。听完罗鸣的讲解,众人继续沿着通道,从秋千往南游览。经过之前看到的叠石假山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两片完全不同种类的小树林,仔细观看,北侧的一片是红碧桃树林,南侧的一片是西府海棠树林。两片树林之间有一条小路,通向玉带桥。

众人经过两片树林,来到玉带桥边,站在桥上向下看去,桥西是两片树林,桥东是八棵梅树,桥北是荷花池,桥南是鸭子湖。

黄丽华说:“各位领导来的时间稍微有些遗憾,如果在明年三四月份来,就有机会能够同时看到梅花、碧桃、海棠花开,再加上小区里的连翘、郁金香、丁香、金银花等,会看到一番繁花似锦的景象,特别漂亮。”

李遥说:“到时候我们可以请各位领导再来品鉴。”

陆皓说:“说的是,我们的园林现在是刚刚呈现,还泛着新鲜泥土的气息,这种自然的特征也很动人。就当是我们留下了一个悬念,明年开春儿,再请大家过来,赏花喝酒。”

从桥上下来,众人沿着河边的长廊向南走,来到了伸到湖中的那座亭子之上。众人发现,与“醉翁亭”比起来,这个亭子的景色更有一番不同的品味。比起醉翁亭来,这里可以更好地观赏北湖的荷花。亭子和鸭舍同在湖的西岸,廊边亭下常有鸭子休憩、漫游,给湖面增加了许多生趣。

陆皓对于唯说:“老弟,老规矩。”

于唯摇着头笑笑说:“老兄,你这是要把我榨干啊,我也就是小学生水平,我肚子里那点墨水,早就枯竭了。”

陆皓说:“我知道你老弟肚子里肯定还有藏货,拿出来吧。”

于唯说:“好吧。我想起有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惟有海棠梨第一’,但想不起全诗了,谁能帮我查一下?”

不一会儿,李柏拿着手机说:“我查到了,是欧阳修的一首《渔家傲》,我给大家读一下吧:

渔家傲

【宋】欧阳修

二月春耕昌杏密。

百花次第争先出。

惟有海棠梨第一。

深浅拂。

天生红粉真无匹。

画栋归来巢未失。

双双款语怜飞乙。

留客醉花迎晓日。

金盏溢。

却忧风雨飘零疾。”

于唯说:“对,就是这首词。就像刚才陆总说的,我们刚才经过碧桃树林、海棠树林,实际上是留了一个悬念,明年三四月份可以来赏花,我想,那个时候必然是一片烂漫的景象,花与亭与湖相应,应该是十分漂亮的一个画面,尤其是从醉翁亭看过来,更像是一幅画。这样想来,我觉得可以运用这首词中百花一句,叫做‘百花浅映’,也不必加上一个‘亭’字,就取百花浅映实景的写照。”

陆皓说:“好好好,好一个‘百花浅映’,亭中有景,亭是一景,返璞归真,悠然自得。贴切。”

众人折返,从两片树林中的小路出来后,向南继续。刚走没几步,刚刚被海棠林遮挡住的一块巨石耸然而立。于唯一看,有点惊讶:“这是一块太湖石啊。”

陆皓说:“是,这块石头古朴深沉、形态挺拔、通灵剔透,非常符合米芾所讲的‘瘦、漏、透、皱’。”

于唯说:“太湖石在古代那可是帝王将相的独霸娱乐啊。老哥,你那些叠石假山的石头是哪里来的?”

陆皓说:“那是房山石,就是房山出产的。”

罗鸣说:“中国人自古对石头有特殊的喜爱,奇石、美石是中国古代文人墨客欣赏把玩的重要对象。石头是一种特殊的美,它的抽象与空灵和中国传统审美文化的精神相契合,所以很多文人士大夫都爱石成癖。米芾说的‘瘦、漏、透、皱’,也就是石头之美在于其体态苗条、纹理贯通,石头上要满布大孔小孔,上下贯穿、四面玲珑,并且石头的表面要有凹凸的褶皱,特别是石之美在丑中见出,丑到极点也就美到极点。”

陆皓说:“不错,太湖石尤其在园林中受到重视,国内比较有名的有两块,一是苏州留园中的‘冠云峰’,一是恭王府中的‘独乐峰’。”

这次没等陆皓邀请,于唯主动对陆皓说:“西山珺府处于西四环外,已经非常靠近西山了,从这往北看,从你的耕读园看过去,能很近地看到西山山脉了,徐志摩曾说过,‘北京的灵性,全在西山那一抹晚霞’。我看这块太湖石就叫做‘栖霞峰’如何?”

陆皓顿时鼓起掌来,说:“太妙了,太美了。好好好。”

往南走,经过湖边的鸭舍后,西侧的一栋楼与售楼处之间,有一个较为宽阔的平地,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平地之上并没有密集的园林树木,而是大面积的绿色草坪。草坪当中,只立着一棵有两人抱怀的大槐树。

由于也是移植过来的,树冠正在生长,尚未成冠。陆皓和众人聚在树下,突然发出一种乡愁的感慨,陆皓说:“我们中国人对槐树也是有特殊感情的,甚至是一种槐树崇拜。中国人都知道‘洪洞大槐树’的故事,那是元末明初的移民大迁徙,所以,大槐树在很大程度上都与中国人的根有关系,是维系中国人乡土情怀的一个重要文化标签。槐与‘怀’同音,有‘望怀’的意思,中国人喜欢在槐树下怀念远方来人。”

陆皓围着树走了一圈,说:“槐树在中国古代也有很多象征意义,槐树在周朝时期就被赋予了象征吉祥的特性,朝廷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以定三公九卿之位,后世也以‘槐府’为三公的官署或宅第代称。此外,槐树还象征着科举吉兆,自隋唐代以后,科举考试盛行,读书士子,借此希望博得三公之位,因此,常以槐指代科考,考试的年头称槐秋,举子赴考称踏槐,考试的月份称槐黄。唐代有‘槐花黄,举子忙’的说法,槐树就成了莘莘学子心目中的偶像,被视为科第吉兆的象征。”

张彦说:“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槐树,竟然有这么深沉的文化背景。看来,在西山珺府的社区种植大槐树还是很符合业主的高端的形象、身份定位的。”

陆皓说:“当然,当下我们已经不再讲究槐树的这些文化背景。我的初衷,和那两棵白腊、木瓜一样,其实就是想唤醒一种乡愁情节,希望我们的业主、朋友,不忘故土、不忘根。”

陆皓说:“所以,这个小景的名字也最简单——‘乡关何处’。”

于唯说:“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上愁。这样最好,这反而更容易引起人的情感共鸣。”

在大槐树的南侧,正对着售楼处南向的墙边,种植了一行厚密的竹子,微风吹来,竹子随风摆伏,亦曲亦直,竹叶摩挲,发出沙沙声,众人在大槐树下,听着竹子的声音,获得了一种十分静谧的感觉,十分舒畅。

陆皓说:“竹子在中国古代文化中也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历代文人墨客都喜欢竹子。他们把竹子的空心、挺直、四季青等特征赋予人格化,给予竹子高雅、虚心、有节、刚直等精神象征,这也正是中国文人所追求的人格。”

陆皓说:“讲个小故事,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就特别爱竹子,他曾经短暂寄住在别人的空宅子里,让随从在宅子里种上了竹子,随从不理解地说:’我们是暂住而已,何必这么麻烦?’ 王徽之沉吟良久,指着竹子说:‘何可一日无此君?’苏轼也非常爱竹子,他也很擅长画竹子,也曾有诗表达他对竹子的喜爱,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也是真性情。”

于唯说:“古人雅致高妙啊,我看更为难得的是,老哥还有古人遗风,这个小小的园子,没少传承中国经典文化,不得不佩服啊。”

陆皓说:“惭愧啊,我也是略知皮毛,卖弄风骚而已。”陆皓请众人继续前行。

众人离开大槐树,来到了售楼处北侧的通道,通道右边的一条小路通往会所的北门,左边有汀步通往湖边的鸭舍,众人又浏览了一番整体的园林景观,准备从北门进到售楼处。

于唯叫住了陆皓:“老哥,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陆皓问道:“什么?”

于唯说:“这个湖啊,你这湖叫什么名字啊?”

陆皓说道:“对对对,我给忘了,老弟,来吧。”

陆皓说完,笑看着于唯。于唯说:“老哥你看,我今天够喧宾夺主的了,这个湖是你园林的中心,一切的景观都是围绕这个湖来做的,这最后的点睛之笔,必须老哥你亲自来定才行啊。”

陆皓说:“让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应该有你来给它命名啊。我的水平跟老弟你比起来那是差得太多了。”

于唯说:“你要说你没有水平,那是打我的脸呢,老哥你的文化功底,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是你自己的地盘,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过分的谦虚那就是骄傲了啊。”

陆皓说:“那好吧,那我就献丑了。”

陆皓慢慢踱到他们出发的原点,向北望着园林、社区,说道:“庄子讲‘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禅宗讲‘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我想,人与物、与自然是融为一体的,中国的这种哲学智慧,既不在主观,又不在客观,而是一种意象,是一种特别的思想、独特的情感。大道至简,万法归一,那就叫做‘一湖’怎么样?”

唐乐听陆皓说“一湖”,心里想起了“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突然想笑,但憋了回去。

听完陆皓的话,众人一起鼓起掌来,于唯说:“姜还是老的辣,我的那些小聪明,跟老哥你比起来,简直是黯然失色。老哥,你才是大智慧。”

陆皓说:“老弟过奖了,我是智慧不足,笨拙有余。”

于唯说:“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你还说不是大智慧?”

陆皓哈哈哈一笑,说:“跟老弟在一起就是痛快,今天太痛快、太高兴了,老弟的文采让我大开眼界,这是我的幸运啊,感谢老弟。”

于唯说:“应该说是我的幸运,我今天真是学习了,你这小小的一个园林,融合了无数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国人传统的造园智慧,被老哥运用得炉火纯青。受教了受教了。”

陆皓又是开怀大笑,说:“好了,咱俩就别互相吹捧了。你看都到中午了,大家也都饿了,也都别听咱俩瞎扯了,走,大家走,去吃饭。”

众人来到二楼十八人包间,一桌子饭菜、酒水、饮料已经准备好了,稍事休息落座后,李遥说:“今天感谢各位领导朋友来给我们捧场,让我们获益良多。我看大家今天都非常尽兴,也希望大家在这玩得开心。今天呢,可能要耽误大家一整天。上午参观完了园林,我们中午吃个简单的工作餐,吃完饭,大家休息休息,我们这里玩的比较多,在这二楼可以打麻将、唱K、看电影,累了也可以去做中医理疗、按摩,地下一层还有酒窖,可以喝点红酒、抽支雪茄,欣赏一下哈雷摩托。吃完饭大家可以随意休整一下,我们会安排人给大家提供服务。下午三点,咱们还到二楼,再开个座谈会,今天上午可能大家看得还不过瘾,或者有哪里不满意的,可以给我们提提意见。晚上,董事长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大家千万要赏光。”

陆皓说:“在我这里,就像回家一样,想玩儿什么,只要我这里有的,大家尽情随意。晚上略备薄酒,咱们痛痛快快地吹牛喝酒。不说了,来吃饭。”

下午的座谈会上,大家又对园林的细节、装饰提出了一些建议或意见。晚上,会所准备了比于唯第一次来还要丰盛的晚餐,陆皓、于唯等人心情大好,一顿晚饭下来,十几人共喝了六瓶茅台,十瓶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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