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它能够将两个相隔万里的声音连接起来,它能够将彼此的情感通过无线网的传播,通过人们的耳朵,传到大脑,流到心里的最深处,让人回味,让人兴奋,让人悲伤。
只是,它能够代表的,也只是声音,也只是画面,也只是心情和无形的陪伴。
声音,是从远方传过来的,那是我们都梦寐以求的声音。只是那些画面,心情和陪伴,却只能呈现在我们的大脑里,流连忘返着,继续怀念着,长久地期盼着。
画面里的轮廓,即便多了一些模糊的边界线,即便幻想中的那些熟悉的面容已经粘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尘沙,在桌子旁边的那张照片里,那个熟悉的人和物,仍旧还是曾经最熟悉的模样。
只有照片,对于一群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对于某一些人而言,已经够了。
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虽然我的心里一直都在期盼着能够出现那么一天,那是我和我的家人接视频的声音。
通过手机。
我看他们在打电话的时候,只要把手机放到耳边,就能够听得到声音的。
然后他们会张口说话,他们接电话的声音,很大,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好像是在吵架似的,但他们并没有吵架。
因为他们谈论的那些话题里,最多的还是那些担心的话语。
比如:
“你在那边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感冒了。”
比如:
“你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前后有没有车辆!如果有车开过来了,你就等它开过去之后,再走过去!”
比如:
“你在那边不要做枪头鸟,遇到不如人意的事情,要学会忍耐和忍让,切不可冲动。”
但是我从垃圾堆里捡起来的那个手机,却没有一丝的声音,无论我怎么敲击它,怎么地轻柔它。
等我长大了之后,我才知道,它已经坏了。它已经被它的主人抛弃了,和我一样,我被我的父母给抛弃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我头顶上的一片天,不管是遮风,还是挡雨,我都需要他们。然而现在,我在生活上,已经不需要他们的照顾了。
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在我没有遇到人贩子之前。
我虽然年龄很小,但我知道哪一类人属于人贩子,以前有一个小伙伴和我一起乞讨,有一天他遇到了三个陌生人。
那三个陌生人给了他一些糖果和一点钱,还说带他到附近的餐馆里吃好吃的,他没有犹豫,接过糖果和钱之后,就跟着去了。
那三个人也有给过我糖果和钱,但我没有接,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跑了。他们有追过我,由于我一边跑着一边喊着,他们追了一会儿,鉴于身边人异样的眼神,他们最后放弃了。
在我的思想里,我不接任何陌生人的东西。有一次我躲在一家人的门口外面偷着看电视,有听到一件事。
那件事的大概内容,就是一个小孩子为了一些吃的,跟着陌生人走了,随后过了半个月,他就又回到了街边乞讨。
只是与之前所不同的是,他的右手没有了。
那个时候,我害怕和陌生人相处,我也不懂得手机。
那个时候,即便那个手机没有坏,如果没有电话卡,也是打不通电话的,如果没有网络的话,也是接不了视频的。
除非是打一一九,亦或者是打一一零。
可是那个已经坏了的手机,却连这些紧急电话都打不了。
坐在房屋外面的这些人,他们的年龄都很大,他们好像对香火房里的那些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在他们打牌的时候,我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份纯真的笑容。
或许那些丧舞和丧歌,他们已经看多了,也听惯了吧!
虽然在他们的嘴里,已经没有了牙齿。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我难以模仿的,也是我不愿模仿的。
如果我能够正常地活下去,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像她一样,像李校长一样。
只有一副干枯的身躯,嘴里没有牙齿,头上只有一把苍白色的头发。
活在深山老林里,走在树荫下,牵着孩子们的手,教着他们如何唱好“世上只有妈妈好”。
在打纸牌的那些人的面前,放着一叠纸钱。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基本上都是一元制的纸钱,那么厚的一叠,估计有二十多块钱!
他们身上的钱,比我多。
我蹲在了大门口的外面,我想睡觉了。在我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拿出了我的手机,手机的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得找个地方充电,但我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等一下,我得去找我的行李箱,还有我的书包。
我必须找到它们,目前为止,它们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离开它们,它们也不能离开我。
这是我和它们的约定,也是它们和我的约定,在我们一起出发的时候,在我们一起踏上那列绿皮火车之前,我们就已经许下了约定。
我的充电器,我的银行卡,我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我的书包里,都在我的行李箱里。
我往着刚才吃饭的那间房屋走了过去,我的那些重要的东西,全都在那间房屋里。只是我刚刚来到门口,我就听见了一些声音。
那些声音,像溪谷里的流水一样,很好听。
那些声音,像清风冲进叶片丛间,与缝隙之间摩擦,飘过,发出的那种嘶哑,那种坚强,那种无奈的声音。
那些声音,好像是尤十姐姐在讲故事的声音。
我来到了门口,我伸出了这双瘦弱的小手,我把它推开了,用力地。我感觉我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我连这扇普普通通的木门都差点没有推得开。
从门的里面,立刻就投来了四双惊讶的眼神。她们对我的到来,好像有些吃惊,她们全都坐在了那张桌子的周围,那张原本孤独的桌子此时竟也开心了起来。
我跨过了门槛,我走进了房屋。或许是潜意识的作用吧!我还没有走到我的行李箱,我背后的那扇门突然就关了起来。
那扇门肯定安装了自闭装置,在我的记忆里,能够在门上安装自闭装置的家庭,是富有的,是不愁吃穿的,是举足轻重的。
然而等我把头转过去之后,投进我眼里的,那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在那扇门上,除了深褐的颜色,除了淡淡的木香,除了它的安静,什么也没有。
如此安静的它,杵在那里好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它一定守了很多年,就像我守着心里的那份念想一样,就像彭先生写的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