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日雨下的急,亦或是徽音的一席话,生生地在笙婉心中留下一颗无法拔除的刺,回府的路上,脑中竟全是与徽音过去的种种。
回到安雨轩后,笙婉便着了风寒病倒了。人在病中,连吃了几日的药也不见好,连换了几个帝都出名的大夫也是无用,翠儿在身边瞧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这阿和又多次在府外传话给翠儿,说是八爷已经与六爷见过面,有些事情需与小姐详谈。
翠儿心里本就焦躁不安,每每见到阿和,都会抱怨着说:“你家王爷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家小姐病在闺中,却隔三差五遣你这臭小子来我这催促,若是小姐病好了,还能不去找你家王爷不成?”
阿和也是白白遭人抱怨,每每被这伶牙俐齿的丫头说一通之后,便在路上忍不住的想:“你当我愿意来吗?奈何我家主子就是这么一个折腾人的主,我也曾劝解过他啊,他压根不听,让我如何是好?我只能隔三差五来你这讨人烦了!”
翠儿虽抱怨着,但只有她知道小姐时常会问起:八爷是否派人来寻她了?
有一次,翠儿不得已告诉她来过了,她便不顾还在病中,起身便要出去找八爷,当时真是吓坏了翠儿。
从那之后笙婉再问起,翠儿便告诉她:上次来时已经告诉阿和了,您在病中,等身体痊愈自会找他家主子,打那以后便没有再来过了。
每每说完,翠儿还得宽慰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您要安心养病才是,病好了才能去见八爷,不然把病气过给了八爷,怕也是不好的。
笙婉自知在病中,无力与沐煦见面,慢慢的就放下了出府相见的念头,开始安心养病。
几日后,病终于是见好了,夫人便允许翠儿领着笙婉在府中院落走动走动,笙婉又软磨硬泡了许久,希望母亲能够允准她出府转转,但无论怎么说,母亲就是不肯了,笙婉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那日闲来无事,与翠儿在安雨轩内绣着丝帕玩儿,怎知那屋外的蝉鸣声却越叫越大,吵得笙婉心烦意乱,便放下手中的绣活与翠儿说:“咱俩出去看看,这帮杂役在府中都干嘛去了,让这些个烦人东西吵闹的如此厉害!”
翠儿听到后,赶忙从绣墩站起身来,扶着笙婉,在庑廊下转了转,转了许久也不见府中杂役,心下正疑惑着,却发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父亲的书房外,笙婉本无意窃听,但从父亲的话语中,隐约听到了沐颜、沐觞的名讳。
当下紧了紧扶着翠儿胳膊的手,将指头靠近嘴边,示意她莫要出声,然后顺势拉着翠儿躲进无人会发现的墙角里。
笙婉探了探头,向屋内望去,只见书房之内,笙箫坐在案桌前,手里也不知拿着谁写给他的书信,书信应该是看完了,因为被笙箫蜷成了圆筒状,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桌面。笙欣则站在笙箫的对面,低下头,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时笙箫将手中书信,扔在了桌上,重重的拍着桌面问笙欣:“那日硕和亲王即将离府之时,你的妻子徐氏为何会死?现在无人,你和爹说实话,可是你这不肖子谋害的?”
笙欣听到此处连忙摇头,解释道:“我怎么会杀了她?虽说她对不起我,但毕竟是聪儿的娘亲,为了聪儿,儿子隐忍多年,怎么会在这时才将她杀害?”
笙婉听到此处,心中一震,心想道:原来爹爹和哥哥他早已知道嫂嫂她不贞了…
笙箫听到笙欣说的,语气稍缓道:“爹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虽说徐氏她是不贞,但她…哎,我们也是动不得的,毕竟与她苟且之人并非那个无用的书生,而是硕荣亲王啊。”
笙箫说到此处顿了顿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是回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来回踱步了几下,停下之时,语气沉重的说道:“
爹爹为官二十年载,一直谨小慎微,从从六品侍御史,摸爬滚打,直到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其中多少艰辛与无奈,是他人无法知晓的?
想我笙箫曾经为官也是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但几年下来,得罪的人不少,得到的好名声却不多。
而与我同期的几个同学,才华不如我,为官做人不如我,却早早的都晋升了。
为父清楚,如果一直那样下去,我笙箫不知何时才能出人头地,所以爹爹犯下了错误,而这些错误的罪证,都在他沐觞手中啊。
当初你跑来与爹爹说你发现了徐氏与沐觞的事,我心中也是愤恨,但我的把柄都在他手中,我也是无能无力啊。
我只能劝你要隐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你要怪便怪爹爹吧。”
笙箫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笙欣望向自己的父亲,一瞬间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心中伤痛不已,也是默默垂下头拭了含在眼中的泪水。
笙欣缓了片刻说道:“爹爹,欣儿不曾怨怼于你,自从知道他俩的事,我自是知道无法对他俩做什么,与你谈及,只是儿子心中实在苦闷,除了爹爹外,无人诉说啊。只是…只是婉儿的婚事…”
“欣儿为父也是不得已牺牲婉儿的婚事,只是可惜啊,本想借着她二人的婚事,让沐颜成为我权倾朝野的羽翼,巩固我在朝中的势力,虽说他向来与我不和,但此事若成百利无一害,此事若不成对我们笙家也没什么损失…”
笙箫与笙欣往下的对话,笙婉一字也没有听进去,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连带着眼前也漆黑一片,当下晃了几下身子,险些没有站住,幸而身边的翠儿见状连忙扶住了。
翠儿这一扶,却看见自家主子,整张小脸已挂满了泪水,而她自己却不自知,没有反应一般,任那泪珠一颗颗的掉落,翠儿看着不忍,拿出丝帕轻轻地朝着她的脸上抚去。
笙婉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去,用一种恐慌的眼神望着翠儿,翠儿实在忍不住带着哭腔轻轻的说:“小姐,别怕,是翠儿啊,我们回安雨轩,可好?”
翠儿见笙婉没了反应,尝试着牵过笙婉的衣袖,还好此时笙婉不再反抗她的触摸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牵引着笙婉往安雨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