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父亲再也不来后院了,陆婉经常看着窗外的夜色,一个人静静的发呆。新阿娘柳氏倒是来了几趟,搂着小小的安儿耀武扬威,嘴里讲着这陆家的金钱,官位往后都是她安儿的,陆婉休想抢走分毫的话。每次来的时候陆婉也不恼,只是淡淡的听着。这柳氏看着陆婉软绵绵的好欺负的样子,讲话就愈发放肆。
那日又是一个让柳氏心情很好的一天,哼着小曲就到后院找上了陆婉,陆婉此时正在房间画着竹子。
“陆婉,这女人十六便可嫁人了,你如今可已经十七了。”她到了房间就坐在陆婉对面的凳子上,命人端来瓜子磕着。
往日都是巴不得陆婉终生不得天日,今日不知怎么了,竟提起了嫁人的话题,“难不成是陆元景授意的?”婉儿想着。
“你放心,我会劝你爹爹给你找个好人家的,毕竟怎么着也是亲家的,以后对我安儿,也是有利的。”这柳氏在那里装腔作势的说着。
“柳姨娘,你怎知我以后是帮我这弟弟还是害我这弟弟呢?可不要乱讲哦。”陆婉停下手中的画笔,放在砚台上,抬起头对上柳氏的目光,两双眼睛透着寒光,这下,倒是柳氏心慌了。
“有你这爹爹在,你还敢害我安儿不成?”柳氏定了定心,开始拿老爷当挡箭牌,自己虽是个小娘,那陆元景总是亲爹。
可是陆婉可不吃这套,反倒目光更冰冷了来。“有我爹爹在,你不还是催死了我那苦命的弟弟,我那弟弟可真乖,知道安儿以后要继承爹爹的衣钵,自己就让路了呢。”
“你... ...你这个女孩,讲话怎么如此不讲人情,我告诉你爹爹去!”柳氏一把扔掉手中的瓜子,气急败坏的走了出去,往日不吭不语的陆婉今日竟给她对呛,弄得她好没面子,不行,她要回去告诉老爷,让这女子没有好果子吃!
话说这柳氏一回去就躺在床上,叫手下的丫鬟去喊来老爷,自己身体突然头晕不适,唤老爷来体恤一下。
陆老爷此时正在书房看书,看这丫鬟火急火燎的跑来,以为出了大事,便起身就去了。
一进房间,就看到柳氏躺在这床上,额头上还放着降温用的手巾。“莫不是受凉了?快去请郎中来。”陆老爷一手握住柳氏的手,面露心疼。
“无碍无碍,妾生方才去了趟后院,估计是回来的路上受了凉。”
“后院?陆婉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是大小姐心念母亲弟弟,伤心了才会出言不逊的。”说完这话,柳氏捂住口鼻咳了两声,以示柔弱。
“郎中来了。”丫鬟带着郎中进了内房。
陆老爷挥手示意郎中靠前把脉;“快来看看。”
一屋子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郎中结果,郎中把了把脉,站起来后退一步说;“恭喜老爷,夫人有喜了。”
“有喜了?!”柳氏一惊,自己这些时日也没有过多的注意月事,可能已经推辞了半月有余,原来是有喜了。
“有喜了?”陆老爷脸上藏不住的高兴,“快,柳儿,你快快躺好,翠翠,快去告诉厨房,晚餐多备些菜,我要好好的喝点酒。”语罢,便回身搂着这柳氏让她好好安歇,这府中终于又要添子了,别提他有多高兴。
这边在过的热火朝天,陆婉那边却凄凄凉凉惨惨切切。
日子一晃就冬至了,陆老爷命人备了家宴,要好好庆祝下这即将到来的生命,还特地叫人喊来陆婉,像是要有一家团聚欢天喜地的阵势。
傍晚,夕阳如火,照在房子的匾额上,原本朱红的颜色更加红了。他人看这红,是喜庆的颜色,陆婉看这红,却是愈发的像血。
“爹爹,你看这匾额上的红,像不像血?”陆婉抬起头看着陆元景。
陆元景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柳氏看到了立马接道;“你这孩子,高兴的日子,说什么丧气的话呢?”
“大喜?那是你们的大喜,我没了母亲,没了弟弟。你倒好,你什么都有。”陆婉扭头看了看陆元景;“我现在怕是连父亲都要没有了吧。”
陆元景气的扔掉了筷子,“你这不是... ...”
“啪”的一声,柳氏迅速的站起来一个耳光甩到了陆婉的脸上,“你这不是咒你爹爹死吗?!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一旁扔了筷子的陆元景看到这个情形开始愣了一下,转眼就转变为生气。柳氏发现自己的一个耳光下去,陆老爷好像也没怎么生自己的气,表情就更嚣张得意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陆婉咆哮着,反手想把这个耳光还回去。可是却被陆元景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柳氏看到这里就更开心了,嘴变的更毒了;“你这没了娘的,没教养的东西,你还想打我,啊!你打啊!”
陆元景没想到柳氏会这样说,一晃神,这孩子就挣脱了他的手。气急败坏的陆婉两手一抬,就推翻了桌子,桌子正好倒在了柳氏的一端,柳氏被桌子压到了。旁边的小安儿早就吓的嚎啕大哭,众人赶紧去扶柳氏。
“把她给我关在后院,以后不准踏出半步!”陆元景大声的吼着。
柳氏这边被人抬起送到了房内,谁知她裤子上慢慢的有了鲜血,先是一点点,后来慢慢的变多。“坏了,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郎中手把着脉说着。
“柳郎中,麻烦你务必要保我家娘子和孩子的安全啊。”陆老爷在一旁焦急的说。此时,奶妈又跑进来,说安儿这孩子从刚才哭就一直哄不好,现在哭晕过去了,喊郎中赶紧去看看。
“安儿!儿又怎么了?”陆老爷急的直跺脚。
这柳郎中站了起来,对着陆老爷作个揖;“陆老爷莫急,我这就开方叫人去熬夫人的药,切记暂时不要翻动夫人。我先行去看看少爷,等等就回。”
“好好,你快起快去。”
出门时,这郎中对着奶妈做了个盯着夫人的眼色,奶妈看到之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陆老爷见郎中走后,坐在床头想要抱柳氏,突然又想起郎中讲不能翻动,只好作罢,只能在床头看着床上的柳氏,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过了半个时辰,郎中从偏房回来,说安儿只是受了惊吓,一时没有母亲护着,所以哭的有些不接气,便晕了,现下已经醒了,喂过了药,已然无碍了,只是夫人这边有些棘手,看能不能熬过这三天了,熬过了,便好了,熬不过就没了。
“陆郎中,你要救柳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啊!”陆老爷用手握住郎中的手,“我们全家就仰仗你了”
“陆老爷说的什么话,我定当会尽心尽力的。现在天色以晚,陆老爷还是好生休息,别误了明日的上朝。”说着,柳郎中就告辞了。
翌日,陆老爷还没起来,就有仆人跑去敲门,“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少爷落水了。“
陆元景听闻赶紧起床,飞奔至花园,到的时候安儿已经被人救出来了,这孩子神色迷离,问他为何早上来这种地方,孩子念叨说有人在他房外喊他的名字,他就听着声音跟过来了。
“莫不是这房子有鬼?”安儿的奶妈小声的说着。
“莫要瞎说?!”陆老爷有点生气,“快把孩子送回去。”
几个仆人赶紧把孩子抱着送进了房间。
陆元景心里想着这孩子不过是巧合,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可是离奇的事情在中午又发生了,陆元景从花园回去的时候看到假山的方向有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湖绿色的罗裙,那身姿像极了婉儿的母亲,他赶紧追了过去,却只听到冷冷的两句“元景~元景~”。要知道,以前只有婉儿的母亲才会叫他元景,自从她离世后,他就再也没听到了。可是待他追过去早已没了人影。莫非真的有鬼?
想必是自己看错了吧,毕竟是麻麻亮的早上,看不清楚是自然的,陆元景在心里盘算着。待回去洗漱罢,也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了,交代好管家照顾家里一切便出去了。
等他傍晚下朝回家后,发现仆人都在私下议论着穿湖绿色罗裙的人,大家都看到有人在游荡,却无人见真面目。
“要不,老爷,还是请道长来看看吧?”管家在陆元景面前说着。
“那像什么话?让别人看我陆家的笑话吗?”陆老爷有点生气。
“可是您想想夫人,想想安儿,还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啊!”管家声泪俱下的喊着,可是陆元景好像并没有有所动摇。
“老爷,老爷,夫人醒了。”守门的啰啰跑过来喊叫,“老爷赶紧过去吧,陆郎中也在。”
陆元景一过去就搂着柳氏,那柳氏眼神迷离,嘴巴似动非动,陆老爷使劲听也没听到说的什么。
“救我孩子?老爷,夫人说的好像是救我孩子。夫人,夫人,夫人又晕过去了。”旁边的翠翠嘴快的说着。
陆郎中听闻赶紧上前把脉,皱了皱眉头讲;“夫人只是暂时清醒了一下,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老爷,夫人说着救我孩子是什么意思?是保腹中的孩子吗?难不成是少爷有什么危险吗?“
“大家都散了吧,陆郎中,还劳烦您夜间值守一下。"陆元景言罢,便出了偏房,他挥了挥手,示意管家跟上。
书房中,烛火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
“明日暗地里找两个道士,在府中走访的看看,这事悄悄的办。”是陆老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