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灰蒙蒙的,就像人的心一样,蒙上了一层灰纱。
管家不知从那处寻来的一位道士,穿着黄色的八卦服,手里拿着拂尘,念念有词的在府中穿行。行至后院,目光突然凝重起来说;“这里不干净。”
管家看了看道士手指的地方,内心一惊:“道长可莫瞎说,这是我们府中大小姐的住处。”
“贵府大小姐?可我只看到有冤魂呐。”这道长手拿拂尘,做出一副攻击的姿势。“待我让她显露原型。”“不可不可,道长我们还是先到别处看看吧。”管家赶紧上前拦住,这要是出了岔子,可是要紧的很呐。
于是,管家拉着道士在府中几经游走,却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无奈,管家只好说;“道长,动小姐这事还需请示老爷,现下老爷也已下朝归来,还劳烦道长跟小的过去禀报。”
陆府书房内,“胡闹!你,你怎可这样污蔑婉儿?”路远景气的扔掉了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怎能凭你一句话就去埋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不用说这人是我女儿了。”
“大人,您信我也罢,不信也罢,她本是前世来和你报恩的,可怎么也没想到,您背叛了她反倒过来与她人结好,气不过,就化作这败家的运气。”道长顿了顿,“提醒您一下吧,守好您家的大公子和小公子,今晚有改变命数的事情发生。”
说罢这道长便拂袖而去,留下独自沉默的陆元景,他赶紧喊来管家,要抓派人手放到大娘子和安儿身边,交代人不许离开,想想又觉得不妥,还是让人把安儿带到大娘子身边,自己也同去照料,陆郎中也叫上吧。
就这样,陆元景带着人彻夜守在柳娘子的厢房里,寸步不离。可谁曾想,还是出了变故。
是在寅时,屋外可以听到打更人的声音,“铛~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屋里的一行人现在都处于一个极度疲惫的状态,突然后院有婆婆在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听到后院有人喊叫,陆元景一下子冲起来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烧焦木头的味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陆元景看着门口犹豫不决的侍卫,这火要是烧到了前面,可不就是性命难保了么?说着,他自己就冲在了前头去救火。
半响,这一行人慌慌张张倒也是把火灭的差不多了,“老爷,大小姐,还是没找到。”管家灰头土脸的鞠这腰说着。“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屁的意外,接着找。”陆元景也因救火在旁边斜披着衣服。一阵凉风吹过,他突然觉得有些凉,“呀,遭了。”陆元景想起了独自在房间里的柳氏母子,急忙的往回跑。
果然,一进去他就看到了骇人的场景,那原本昏迷的柳氏面目狰狞的用她的双手掐着安儿的脖子,那孩子被她掐的脸色发紫,也不动弹了。
“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孩子啊!”陆元景一把推开柳氏,拍拍孩子的脸,看着孩子还能呼吸,陆元景放下心来,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柳氏。可是这柳氏却突然冷笑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你欠我的。”说完就直挺挺的倒下,又陷入了昏迷。这时,安儿刚好恢复了点力气,朝天哭了起来。
莫不是,真的被那道长说中了吧。
天色微亮,陆元景就再请道长来府上,想问问昨夜的事是为何。没想到那道长先说话了“贵府小姐可曾归来?”
陆元景先是惊了一下,想这道长怎么会知道,但是转念一想,人家连你家的凶吉都知道,还会不知道这事吗?于是叹了叹气说;“还未归来。”
“等会小姐会回来,而且极度疲惫。老爷不想知道为何吗?这道长捻了捻胡须卖起了关子。
“小姐一夜未归,那这府上的事跟她何关?道长不要乱讲,婉儿脾气虽坏,那是因她自幼失了母亲,后来又失了弟弟,纵使有些倔强,但绝不会害人!”陆元景有些许生气。
“昨夜小姐在贵府城外的祠堂她母亲灵位前睡了一夜,本打算天黑前归来,可是一拜就晕倒过去,直到天亮才醒来,醒来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一夜,她的魂魄又到了哪里?”道长见陆元景有点疑惑的表情,接着说;“老爷,您仔细想想,小姐本不在房间里,那房间为何会失火?这夫人本就是少爷的母亲,为何会趁乱要掐死自己的孩子,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啊 !还有,她为何说你欠她的呢?嗯?”
陆元景听着好像是那个道理,“那我该怎么做?”
“阴婚,把小姐嫁出去,但是嫁的那个人,却不是‘人’。”道长的脸色一沉,阴森森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陆元景向前一步,靠近道长,仔细听。
“小姐对您的怨恨很深,她巴不得你们全家为她母亲和弟弟陪葬,你若不除掉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你们全家都不得安宁。而且,柳氏就只有今天一天好活了,包括她肚里的孩子,你今天若是做了,那柳氏不过今夜子时就会醒来,若是不做,明天你就给柳氏和她肚里的孩子收尸吧,”道士顿了顿;“不出半月,少爷就会生病,后面,就是家破人亡了。”
陆元景听着心一惊。“昨夜,柳氏是被附身了对吗?
“老爷,你心里明白就好。你若决定了,我备好器具,太阳落山便来接小姐,只是那时,我需要老爷您,来做送亲人。“道长看了看惊魂不定的陆元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好了让你管家来告诉我,他知道我在哪里。”
那天,陆元景没有上朝,而是在书房中面色凝重的坐了很久很久,管家在门外喊小姐回来了,他的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昔日那么温馨的家,那么灵巧的婉儿,怎么就是道长嘴上的冤魂。他左思右想,然后慢慢的说服自己,是因为自己负了婉儿的母亲,是自己未照顾好霖儿吗?不是!是这陆婉生来就是妖孽,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克死了自己的弟弟,现在又想来克死自己的姨娘和她的孩子,甚至还想克死自己!对,孽缘,孽缘,孽缘就是要斩断它!陆元景的面色越来越狰狞,他站了起来,隔着房门对管家讲让他去找寻道长,并把陆婉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今天的晚霞像血一样,陆婉坐在窗前看着晚霞,昨晚不过是去了一趟祠堂,却不小心在那边过了夜。早上回家便看到了后院被烧的所剩无几。“是柳氏那女人想杀我么?可是不对,柳氏昏迷着呀,难不成我在这世上还有几多仇人,罢了罢了,自己算是躲过了一劫。”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就着夕阳,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眼看着这太阳一点点的末去,陆婉也有些困了,“吱呀~”门开了,是青鸢过来送晚饭了,陆婉看了一眼,”放那里吧,我饿的时候自会吃的。“
青鸢“嗯”了一声,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转身在香炉里填了些许香,点燃之后她用手绢捂住口鼻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锁住门。
陆婉看到她锁上了门,也没多想,下了椅子就去吃饭,坐在饭桌上,菜却开始晃了,陆婉的头开始晕了,随后”哐当“一声就倒了,倒得时候她还在想,这头晕的感觉跟昨天似乎有些像呢。
倒是门外偷听的人听到陆婉倒地的声音,挥了挥手来了一群小厮,他们打开门,把陆婉给抬了出去送到了后院那边的后门外。
门外有一群穿着白衣戴红花的人在候着,旁边还有一口血红色的棺材,棺材上同样也系着红色的大花,那群小厮把陆婉放在棺材里,盖板,钉钉。做这些事的时候陆元景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前道长让管家带回来两块牌位,一只是陆婉的,还有一只是柳林的,陆元景不识这柳林,权当是道士为了帮他而随意找的人,也未曾细心打听。不过他不知道,这柳林是柳氏死去多年的哥哥,在遇见陆元景之前就死掉了,他当然不会知道。
这道士今夜没有出现,只是给了陆元景一个地址,让他送过去就行,不必他做什么事,在前面领头走着就好,事情,自然有人去做。
于是就出现了我们最开始的那幕,月亮高挂的天下,深山老林掩盖的地方,一群人在送葬,同时也是在送嫁。
只见这陆元景一直往深山里走着,走到陆婉在棺材里清醒后求他放了自己,走到后来棺材里的陆婉也不曾发声了,不知是被这无情绝望了不想再说了,还是在密封的棺材里缺氧了,她只知道,她好像被自己的父亲活埋了。
然而在这整个的过程中,陆元景却是一秒都没有犹豫过,他只想让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这代价却是要害死他的另一个家人。
终于,他到地方了,那是一片竹林,在深处有一处原本是坟墓的地方,被人挖开,里面有一尊棺椁,看着年日有些许久,墓碑上今日被换了新的,上面加了陆婉的名字。
那群抬棺的人熟练的把棺材放进去,不等陆元景说几句就开始用土盖上棺材,陆元景看着那些人一锹一楸的土盖在自己女儿的棺材上,终于,有一颗泪从眼里滑落。
修好坟墓上的最后一铲土,那些人拍拍身上的灰,对陆元景说:”陆老爷,你该回家了,柳夫人和孩子在家里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