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就是年,今年几乎没怎么下雪。特别是进了腊月门,呼呼的西北风一天天得鬼哭狼嚎。
清晨,陈宏生老俩口老早就起来了,陈氏做了一碗继元最爱吃的肉丝面,里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招娣眼睛红红的,手里提着厚厚的包袱从里屋走出来。
陈继元伸了个懒腰,满足的从炕上跳下来,跑到当门。
“娘,俺爹呢”
“今天是十五集,嫩爹起早赶集去了。”
大半辈子的夫妻了,老头子那点心思陈氏能不知道?他啥时候赶集这么早过,这时候集上怕连个人影也没有。他是受不了分离,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她陈氏更受不了。
但是不在家心里就好受了?
胶州火车站。
一声长长的汽笛伴着继元踏上了北去的火车。站台上哭红了眼睛的招娣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继元把上身从火车车窗外费力的收回到座位上。打开手掌,还带着招娣体温的玉佩呈现在眼前,那是一块墨绿色的翡翠,上面雕着一尊弥勒佛。弥勒佛笑得合不拢嘴,继元却是肝肠寸断。墨绿色的玉佩通体晶莹剔透,温润干净。那是招娣家的传家宝,继元知道招娣从嫁给他那天起这块玉佩就没离过身。
“继元,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把它带在身上吧,它会保佑你。要是没饭吃了,就把它当了。”
招娣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赵家老庄、招娣、爹娘,从此你们就是我的牵挂,我陈继元要是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回来。
赵老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1918年,沈阳。
腊月二十三,小年。沈阳繁华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天寒地冻。偶尔零星的鞭炮声提醒着人们,要过年了。
天快黑了,路边的铺面也纷纷打烊了。唯有卖酒的小店和做皮肉生意的妓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身边偶有拉着黄包车的车夫小跑着经过,车里坐着穿着貂皮大衣抱着小狗的小姐或者头上戴着包耳朵翻毛皮帽子的老爷。继元走了一天路,饭也没吃一口,不是没钱了,而是不舍得花。
来沈阳三天了,还没找到福生。福生早继元一年出狱,不知为啥,当初留的地址压根就没有那家叫“万隆”的商行。
“老板,最便宜的客房多钱一间?”
继元走进胡同深处一家最小的客栈,向老板问价。
坐在柜台里,穿着翻毛皮袄正在烤火的老板抬头打量着风尘仆仆、饥寒交迫的陈继元。一身灰色长衫,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配上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倒不失美男子风范。虽说身材稍显单薄,脸上气色也不太好,但一身凛然正气让人不敢小觑。
“先生住店?你给10个大子儿吧”
“掌柜的,还有便宜点的吗?”继元攥着手里的荷包不安地问道。
“最便宜的二百文,先生可住得惯?”
“好好,就二百文的吧,多谢掌柜。”
“唉,这年头,不好混啊。”掌柜一边继续烤火一边自言自语。
翌日清晨,一缕白光透过木格子窗户照得人眼睛睁不开。睡了八九个人的大通铺此时就剩继元自己了,满屋的脚臭味和一炕看不清本来面目被褥的油漆味熏地继元差点把昨晚吃的面吐出来。
下地找到自己的布鞋刚想穿,一只老鼠“吱”的一声跑得无影无踪。出得门来,外面确是没膝的大雪。
“走不了了,安心住几天吧。”
柜台里面掌柜漫不经心地说。
“掌柜的,恁知道哪里招伙计吗?干啥都行。”
陈继元不得不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来关外的目的合盘向掌柜说出。
“哪里招伙计不知道,不过我这倒有个发财的生意不知你愿意不。”
柜台里面掌柜眯着小眼睛望着继元笑呵呵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