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天气燥热,陈继元在张少的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窗外的知了叫得让他心烦意乱。
临近中午时分,张少终于回来了。
“继元,爷爷的意思是……”
“是什么?你快说!”
“爷爷说,他年纪大了,我爹又……以后生意上的事让我拿主意。”
“那你的意思呢?”
继元都快急疯了。
福生何尝不是?娘走的早,自己从小就跟爷爷生活在一起,也没有兄弟姐妹,早些年自己一直在国外念书,对爷爷一直关注的少。在他心里是一座大山,没有任何力量能摧毁他。可是今天他看到,爷爷真的老了。
走路的步伐开始蹒跚,身影不再挺拔,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再像以往那样洪亮。
可是自己真能担当起偌大家业吗?
“继元,我也很想做这笔买卖,我找人查过,这批货物是英国汤姆森公司的,目的地是日本,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经停这里?并且入关还要缴纳昂贵的担保费。”
“王专员说价值40万的棉纱,船方愿意折半价找担保。”
“这更有问题了,谁愿意做赔本的买卖。”
福生头一次掌管生意,又是这么大金额,他实在不敢去冒险。
“王专员说对方之所以肯折价寻求我们担保是放眼东北再难找出第二家像万隆一样有实力的商家。”
“继元,爷爷说了,创业难,守业更难。我可以不去赚那两万佣金,但也决不能亏了20万本金。此事从长计议吧。”
回到皇姑万隆,继元一直闷闷不乐。到手的肥肉飞了,难道真像福生说的那样,是英国人和日本人玩的鬼把戏?想起自己刚到沈阳被薛狐三骗走的10个大洋心里像一团乱麻。
“陈掌柜,小宋去黑龙江收的黄豆到了,成色不错,您要不要去瞧瞧?”
老汪头从外边推门走进来说。
继元站起身跟着老汪头来到后院的库房里,几个打着赤膊的工人正在卸货。小宋手捧着饭盒正低头呼噜呼噜地扒饭。
“宋哥,慢点吃,辛苦了。”
“嗯呢。”
小宋一边扒拉饭一边应承道。
“卸完货放你一天假回去和媳妇好好亲热亲热。”
“多谢陈掌柜。”
继元抓起一把黄豆,不大不小,颗粒饱满,金黄圆润。捏起一个放进嘴里一咬,咯嘣,嗯,不错。
“宋哥,这是去年的陈货,不过品质还不错。这种货那边还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宋哥,赶明儿回来你辛苦辛苦,再跑趟黑龙江。”
继元连夜返回沈阳,终于说服了张少,只是这5万大洋换成黄豆估计整个皇姑万隆都要变成仓库了。
20万棉纱的担保生意被沈阳兴隆商行给做了。三个月后合同到期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货主,无论是英国还是日本方面都不承认货物是自己的。轮船停在码头上一天天过去了,码头停靠费一天天累计飙升。
沈阳兴隆商行的老掌柜,张少的大伯一病不起。这单生意让兴隆损失了白花花25万大洋,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让兴隆从此一撅不振。
江湖险恶,人心不古。继元深深地感触到生意场如战场,拼的不光是资本、实力、魄力,还有智慧和运气。
躲过了一劫,继元庆幸不已又暗暗后怕。看着满仓库加上满院的黄豆,继元同时又隐隐担心。
命运之神到底会奖励他还是惩罚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