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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西伯利亚的飞鸟

一早,澜枚就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等着桑吉的到来,开启完美的一天。和最爱的人去最想去的地方,澜枚觉得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你陪我的这两天,拉珍和扎西怎么办?”澜枚坐在副驾驶问道。

“爷爷奶奶会陪着。”桑吉目不斜视地驾驶。

“对不起,让你丢下他们。等我们从泸沽湖回来,我走之前,请孩子们吃顿好的!这几天抢了他们的爸爸,多不好意思!”澜枚心带愧疚地说。

桑吉转脸看了澜枚,紧紧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别这么说,你这么远来,我没道理不陪你。”他说着,对她露齿一笑。他的笑有种魔力,无论她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中,只要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就瞬间被治愈,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

那一刻澜枚很想紧紧拥抱他,却碍于他在开车,只能用眼神凝视着他,他默契地将右手从方向盘上挪下来握住她的左手,指尖的温暖在彼此之间流淌。

桑吉载着澜枚,在盘山公路上一圈圈地行驶着。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一点都没有觉得无聊,他跟她讲些工作时遇到的奇葩事件,笑得她前仰后合。她快乐得像只小鸟,好奇得像个孩子,时不时地指着车窗外问这问那。山腰上那些白色大罐子是干嘛用的呀?那是山里人储水用的;这条河叫什么呀?这不是河,这是金沙江,它在这个季节是绿色的,夏天都是黄色的不好看;这是什么湖,这些全是水稻吗?这也是泸沽湖呀,泸沽湖一半在四川,一半在云南,在四川的这一半都是草湖,景色不佳,所以游客都爱去云南的泸沽湖,那些是草,可不是水稻哦;这么不美观,为什么不把它们割了呢?那可不行,别小看这些草,草湖作用可大了,泸沽湖的水这么清,就是因为流过来的水先被这些草过滤了……澜枚像十万个为什么,桑吉则像百科全书,一路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你懂的可真多!”一堆问题后,澜枚忍不住夸他。

谁知桑吉竟害羞了,露出那羞涩的脸红和低下头的笑,“我就懂家乡这些事儿,出了云南我啥也不懂了。你写的方案里的那些英文字母,我一个字儿也不认识。”他不好意思地说。

“别谦虚啦,我会的英语在这儿什么用也没有,还不是得跟你混。”澜枚故意提起他当初对团友们的开场白,他看了她一眼,似乎记起自己说的话,笑得更难为情了。

“嗨!当初那样说是因为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我看到满满一车的陌生游客有些紧张,又是从别人接过来的游客,怕你们不适应,又怕你们不满意,只能假装强势先下手为强了。”桑吉手握方向盘,直视着前方,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真实想法后,脸却红了。澜枚嘿嘿笑着,她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态,特别喜欢看桑吉这羞怯的模样。

到达泸沽湖景区已是中午了。桑吉领着澜枚走上一段阶梯,来到一个高处的观景台。“哇……”当她看到泸沽湖全貌的时候,除了这样的感慨,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那种震撼人心的美。那湖水的蓝,是可以蓝到人的心里去的那种,湖面上波光粼粼,把灿烂的阳光打散了又融入这蓝波中。映着青黑色连绵起伏的远山,这般如诗如画的景色只应天上有,难怪人们说泸沽湖是上天送给人类的礼物!蓝天,白云,青山,湖水,阳光,这一切让澜枚忘乎所以,像个孩子般感慨与蹦跳。

“来,我给你拍照。”桑吉说,伸手要接过她的手机。

“不,我要和你一起拍!”澜枚调皮一笑,在身旁找了一位游客把手机递过去。

“你俩真般配。”替他们拍照的那位先生在把手机还给澜枚时赞美道。

“谢谢。”她甜蜜一笑,桑吉把头靠过来,和她一起看着手机中的这对人儿,也幸福地笑了。如果能想到,这第二张合影,就是他俩的最后一次合影,可能谁也笑不出来了吧!

出景区后,桑吉带着澜枚去了一家他熟悉的渔民开的小饭馆,品尝即时打捞上来的最新鲜的鱼肉。那家渔民的小饭馆,座落在沪沽湖边。跨出门口,几步之远就是美丽的泸沽湖。澜枚走到玻璃门外,亲近着这片蓝色的天地,听着湖水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如果她和桑吉,能够抛开一切,在这里开一家小饭馆,过与世无争平静安逸的生活,该多好。和这里的宁静致远相比,A市那个嘈杂忙碌的城市,刹那都成了浮云。饭馆老板倒也跟得上文艺风,把简陋的店里的一面墙壁布置成留言墙,全部贴满五颜六色的N次贴,每一张上面都写着食客的所思所想。有的表达对大美泸沽湖的爱,有的写着对前任的思念,有的秀着和现任的甜蜜……澜枚一一阅读,然后也拿起笔,涂鸦般地写上了一句简单的到此一游。她署名的时候,桑吉笑道:“昨天在古城的许愿牌上签名,今天在泸沽湖这里贴纸上签名,你是要把你的名字写遍丽江的大街小巷啊?”

“对啊,我怕这里的人们太快忘了我嘛!”澜枚调皮道,对他吐吐舌头。

“快多吃点鱼,你吃东西太少啦!”他给她夹了一块鱼肚,笑着说。

“你也吃,你开了这么久的车,辛苦了。”她也夹了一块鱼肉给他,是腮旁的鱼脸肉,“我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吃鱼,最好的一块肉是这个,鱼脸肉。”澜枚说着,为了更形象,她用手指着自己脸蛋,这动作太滑稽逗乐了桑吉。

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问道:“这就是鱼脸是吗?”他那一刻眼里的温柔和宠溺,令她只想让自己溺在这蜜罐子里。

吃完那条极其新鲜的鱼,桑吉慢慢开着车让澜枚观光沿湖风景,“看到喜欢的地方想拍照就叫我停。”他总是知道她需要什么。

“就是这儿!”澜枚指着湖边一处白色长桌和方椅的地方,那个景色她在朋友圈里看到别人拍过,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来找这个地方。于是他们下了车,他让她坐到椅子上,随意咔嚓了几下。等澜枚拿回手机,发现他的镜头中的自己,笑得比平时都美。是他特别会拍照吗?还是她那天特别好看?其实是因为幸福吧,这世上能令人更美的只有发自内心的幸福感了。澜枚当时的幸福,让自己在爱人面前发自肺腑地绽放美丽。

桑吉真不愧是导游,他一路的安排,都是最合澜枚心意的。那天他预定的客栈,是湖景房,房间设施很简易,房间也有些旧了,但是开了门她还是惊呼不已――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开放式阳台,阳台上放着两把古色古香的椅子,中间是一张小茶几。推开落地玻璃门,走上阳台,蓝蓝的泸沽湖就在鼻尖儿下。欢声笑语的年轻人,小舟上和他们的导游大声说“扎西德勒”出发去游湖的团体游客们,还有湖面上飞来飞去不时去啄食船上游客们手里食物的飞鸟,全都那么近,让人欣喜不已。

“那些鸟儿听说是从西伯利亚飞来的。”桑吉把自己的行李放到隔壁房间后,又回到澜枚房间,也走到阳台上,在她身边说。

“哇!真的呀?西伯利亚?比我跑的路还远!”澜枚听了,又是一场惊叹,赶紧拿出手机拍起来。

“外面风大,进屋吧!”他把她牵进房间,“我们喝口茶,歇一会,再带你去湖边走走。”他说着,坐在床沿。

“你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导游,一个游客也带得这么周到。”澜枚与他一起坐在床沿,嘻嘻笑着说。

“这也就是你啊!要不怎会专车专导伺候啊?”桑吉说着,搂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这样甜蜜的情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好听极了。澜枚的心那一刻柔软极了,靠在他的肩上,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紧紧捏着他宽大的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没有亲吻也没有缠绵,就这样彼此依偎着,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阳光下的青山蓝湖,白鸥飞舞,时间仿若在那一刻停滞。

坐了一会,桑吉说带澜枚去走走。于是他们起身去到客栈下的湖边小道散步。晴空下,碧波旁,她挽着他的胳膊,漫无目的地晃荡着,感受着心中的幸福,像花儿一般盛放着。“我不想离开这了。”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好,留下,我养你。”他接道,半开玩笑着。

“要不你带着孩子跟我去A市?我养你们!”她脱口而出反驳,见桑吉眉头微蹙,只好紧接着自圆其说,“傻瓜!开玩笑呢!”澜枚不愿见桑吉有一丁点儿为难,立刻打破了尴尬,转移了话题。桑吉嘴角撇过一丝苦笑,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澜枚放弃A市的一切来跟随他的脚步呢?他看向对岸的青山,墨镜遮挡了他眼中的苦闷。谁去谁来,这是他们之间一个敏感的话题,因为谁都清楚,他们中没有一个,有能力改变现状,有能力去到对方的身边。就先享受眼前的幸福吧!至于以后怎么样,他们谁也不想去考虑太多了。

晚上七点多,桑吉和澜枚去看了摩梭人的传统篝火晚会。他们远远地站在场地旁边,看着当地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他向她讲述了摩梭人的母系社会婚恋制度,看着场地中央那熊熊火光和那群欢唱舞动的人们,澜枚像个进大花园的刘姥姥,瞪大了眼睛,样样都新鲜,这样的生活模式有他们这些城市人无法想象的新奇。

走出篝火场子,一阵冷风吹来,可能因为在湖边,这里的风晚上刺骨。“好冷啊!”澜枚说着,本能地钻到桑吉身边,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

“现在抬头看看。”他晃了晃手心里冰冷的小手说,澜枚初次来云南,在停车场和孩子们看着星空一起蹦跳欢呼的模样依稀在眼前,那一刻她脸上的童真让他为之动容,他知道泸沽湖的星空,比丽江市区的更引人入胜,也知道这里繁星密布的星空有多吸引她。

澜枚抬头――天哪!这满天密布的星星啊!数不胜数!一颗颗熠熠闪光,遍布深蓝的夜空,几乎伸手就能够到!“这里的星空,比丽江的还漂亮啊!”她兴奋得惊呼不已。身边同行的陌生游客听见她的话也纷纷仰头,惊叹声此起彼伏。

恰在此时,她扭头看见桑吉的双眼――哪里还有什么星光呢?那颗最亮的,还是他的眼睛,比起丽江那次,他的眼睛今晚更亮,是的,他的光芒胜过了一切,亮得晃乱了澜枚的心,让她就此深深地沉迷在那浩瀚的星空中……她的笑眸,像是有种神奇的感染力,也像是有特别的疗愈伤口的作用,桑吉每次看到她在星空下的天真,都会怦然心动,令他忘却人生经历的所有苦痛,只想和她一起欢快雀跃。

澜枚就那样被桑吉牵着手,在漆黑没有路灯的道路上走着。他习惯性地健步如飞,她依旧气喘吁吁,一如第一次相识时走去古城时的模样,只是那是他没牵着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又厚实,被他握在掌心,有种踏实的安全感。终于走到了客栈,走道里依然没有灯,只有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它在安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响。他一路都没有放开她的手,此时握得更紧了。他回头朝她笑,月光下他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让人心醉。

那晚,桑吉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在澜枚的房门口,鼓足勇气,贴着她的耳朵问:“我可以进去坐会儿吗?”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澜枚脸红到了脖子根,幸亏有夜色掩护,她不想不愿不舍得拒绝他,她猜得到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可还是默认接受了。感觉到了她炽热的脸庞和轻轻的点头,桑吉的心跳突然加速。面对这个心爱的女孩,他本不舍得碰,好像任何的亲昵都是对她的亵渎。可是内心情感的巨浪冲击却是他无法抗拒的,一股涌动的热情,此刻只想冲出胸膛,不顾一切,只想拥有她!

房门在他们身后被关上,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听到对方并不均匀的呼吸声。他有力的手从她的肩膀滑落到腰间,他只是试探性地多用了一丁点儿力气,她就那样毫无反抗之力地完全靠在了他身上,把脸紧紧地埋在了他肩上。他的味道,闻起来令人安心,她沉醉地闭上了眼睛。她听见他把他们的背包都扔在了沙发上,而她仍然不愿意把脸抬起来,是害羞也是害怕。可是澜枚感觉到,桑吉掰正她的身体,扶着她的双肩,她只能正视他的脸,看着那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此时近在咫尺,离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澜枚,我爱你。”他的嘴角没有上扬,没有迷人的微笑,而是严肃地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她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没有矜持,就那样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三个字:“我也是。”

于是,她双眼的焦距中他的眼睛变得模糊,她头晕目眩,只好紧闭双眼,感觉他们的呼吸,融为一体,他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她每寸肌肤上……

泸沽湖的夜晚,特别静。夜半,澜枚无法入睡,她悄悄抬起头,睁开眼,偷偷地凝视着桑吉的侧脸。湖面折射的月光仿佛比别处的都更亮一些,透过窗帘照进来,映衬出他侧脸的轮廓,清晰的就在她眼前。紧闭的双眼,高高的鼻子,那笑起来略带羞涩的嘴唇,此刻平静地抿着,一如第一次见面时大巴上他的侧脸。他均匀地呼吸着,睡着的样子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每一寸的画面,都让她心动不已。如果可以,她愿意永远伴着这样的侧脸入眠。可是她又那么清楚地了解,过了这一天,他们还得各奔前程,在不同城市不同海拔,各自奔波,很难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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