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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漂洋过海来看你

桑吉离开A市后的时间里,澜枚的思念好像更浓烈了。她时不时地回味着他们俩带着孩子游玩的那几天里,感受到的类似于家庭的温暖和彼此的心心相印,而对于手机里桑吉发出的一次次诚挚的邀请,更是无力抵抗。

“上次你来,最遗憾的是,你们的团队游里,不包含泸沽湖的行程。但是那真的值得一去,如果不去泸沽湖,丽江就白来了。而且,要去泸沽湖,丽江也是必经之地。”元旦前的某天,桑吉发来这段感慨,加上了好几张泸沽湖的美照,令澜枚向往不已。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向台里提出申请春节的休假,毕业来到电台工作的几年,澜枚从没有因为私人原因,春节期间拒绝做直播或值班,所以她的申请也第一时间被批准了。于是她带着激动的心情预定了二月直飞丽江的机票,还在蓝月谷带团等着游客的桑吉,看到澜枚发来的航班详情的截屏,高兴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让另外几个导游同事好生纳闷,喜形不于色的桑吉,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开心成这样。

那一个月多里,桑吉和澜枚都满心甜蜜的互相期待。越是见面之日靠近,越是遏制不住思念的煎熬。俩人每天微信不断,字里行间,充斥着的,都是浓情蜜意。不仅桑吉惦记着澜枚的到来,拉珍和扎西也翘首企盼。桑吉常常让他俩用微信语音传达对澜枚阿姨的思念,澜枚听到拉珍稚嫩的“我很想你”和扎西口齿不清的“你快来吧”,总是忍俊不禁,想见孩子们的迫切似乎也不亚于对桑吉的。

为了隐瞒着父母,澜枚出行前特地串通了萧筱,让她做她的挡箭牌,只有说和萧筱一块儿出门,父母才能放心。萧筱得知澜枚春节泸沽湖之行的计划后,又是一顿抓狂。

“亲爱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为了想见一个人,不惜飞几千公里。”澜枚打断萧筱的喋喋不休,轻轻地说,幽幽看着前方,眼中似有泪光,“无论结局如何,就让我放纵一回吧!”不知是她的表情,还是她的言语,让萧筱被莫名打动,不由得停止了埋怨,只是轻声叹息了一声。

二月,如约而至。那天,天气晴朗。下午5点,澜枚乘坐的航班准时从A市机场起飞。透过左侧的窗口,她可以看到机翼上一层像被镀了金似的夕阳,飞机就像追逐着落日,这层金色,持续到7点多。而落日下的丽江三义机场,桑吉也早早地到达,已经在等她落地。澜枚正在向着西南方向飞去,向着她心爱的人们飞去,心情,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夜幕降临后,飞机准点降落。下飞机,出关,去洗手间拿行李,这一路澜枚竟然都紧张得呼吸不匀。“我在3号出口等你。”她收到他的微信。“好的,一会儿见。”她回复,心跳加剧。几个月不见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一路上,澜枚心里盘算着见面的第一句问候。

想着想着,她已走出3号出口。这世上没有比如约而至这个词语更令人温暖的了――她看见她的右侧有人在挥手,扭头看,是桑吉,高举起手,微笑着走来,身边跟着两个小不点,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他的前面。看着他迷人的笑,澜枚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刚才想好的问候也早就被抛到了爪洼国,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嘴角,朝着他机械性地微笑。好在有孩子们打圆场,拉珍和扎西都扑进她的怀里,叽叽喳喳叫喊着、欢笑着,驱逐了桑吉和她的尴尬。澜枚紧紧搂住怀里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只是一个劲儿地笑。

“我来提行李。”桑吉也笑得很开心,顺手接过箱子,带着澜枚走到了停车场。澜枚把孩子们安顿在了后座,自己则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他的车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可她就是有种不具名的自在。

“走!带你干饭去!”他发动车子后说道。又听到这声“干饭”,让她忍不住微笑。特别喜欢云南人把吃饭说成干饭,显得特别干脆霸气,而此刻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把她带回了八月份初相识的时候。

“好!干饭!”她爽朗地笑着答道。

“坐了这么久飞机,精神还这么好,不累吗?”他温柔的眼神投射到她脸上,柔声问。那眼神,让澜枚好不容易不再紧张的心,又加速跳动了起来。

“不累。”其实她想说,心里有想见的人就不会累,可是孩子们在场,让她说不出口,换成红着脸低下了头。

“去吃腊排骨吧!”桑吉建议,腊排骨是丽江的特产,店家会选用上好的排骨,加上适量的盐腌制,然后挂在阴凉透风的地方晾晒,咸鲜的口味令人回味无穷。

“太棒了!吃腊排骨咯!”还没等澜枚回答,后座的两个孩子欢呼起来,桑吉无奈地摇摇头,澜枚则转头满眼的温柔看向他们,然后俩人相视而笑,国庆期间那仿似一家人的温馨感再度满溢。

吃完夜宵,桑吉先送两个孩子回了家,再送澜枚去事先为她定好的下榻的宾馆。车停在宾馆门口,他替她拿出后备箱的箱子。澜枚心中矛盾着,想邀请他上去坐坐,又担心这么晚提出这样的邀请显得轻浮。这时桑吉说:“我来搬,送你上去。”她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脸瞬间就红了,心里咚咚打鼓。

站在电梯里的他们,保持着一尺的距离,澜枚的心情极其复杂,未知的一切让她既期待又紧张。不知道进了那扇房门,桑吉和她是否还会保持这样的距离。她渴望他的拥抱甚至亲吻,在他们确定了恋人关系后,他们甚至除了牵手外,任何亲密的动作都没有过。可是,她又害怕他会对她亲昵,相比于他们灵魂的亲密无间,他们的肢体却是陌生的,距离上次和男人有肢体接触,还是学长毕业提出分手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适应这样的状况。

正想着,已经到了房间。桑吉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莫名涨红的脸,澜枚开始忙着收拾行李,给桑吉烧热水泡茶。当她拿出为拉珍和扎西精心准备的礼物时,她看到他眼里的感动。“以后来不许这么客气了。”他嗔怪道。听到以后这两个字,澜枚的心里美美的,那意味着他们有无尽的未来。

那晚,澜枚想象中的尴尬场景都没有出现,桑吉只是和她谈天说地。他们各自在沙发上对坐而谈,不知不觉竟然聊到近12点,从各自生活的城市,到彼此不同的工作环境,尤其是说到孩子们的生活趣事,桑吉滔滔不绝。澜枚惊喜地发现,没有孩子们在场,他们竟然也没有冷场。看到澜枚连打了两个呵欠,桑吉才发现已是午夜时分,这才匆忙离开。这么久没见面的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竟连手指都没有相触。澜枚却也丝毫没有失落,反而心中更认可了桑吉。她知道,喜欢才会占有,爱是不舍触碰。

第二天一早,澜枚是被窗下的车水马龙声吵醒的。她揉揉惺忪的双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上,她听到楼下街上的女人们用她听不懂的方言在大声地交谈,突然意识到她是在离A市几千公里的丽江,在离桑吉很近的地方!大脑瞬间被激活,于是再也睡不着,赶紧起来打开手机,收到的第一条讯息,是桑吉发来的:“睡得好吗?”一看时间,8点不到发的,那个点的桑吉,带着他的客人们才刚上车,和他们说完目的地,坐上副驾驶,就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给澜枚发了这个信息。

“挺好的。”澜枚用语音回复他,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的声音。

“真抱歉,你来了第一天就不能陪你。无奈老板只让我请2天假,只好把时间都留着明天带你去泸沽湖了。”桑吉道歉。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再去一趟古城,反正上次没逛够。”澜枚的声音欢快。

很快又收到萧筱的微信:“喂!昨晚怎么样?有没有小别胜新婚啊?记得一路报平安哦!”夹着调皮的表情包。

“你满脑子想什么呢?我们很纯洁哒!”澜枚嗔怪着。

“呵呵哒,有本事天天纯洁!”萧筱继续开着玩笑。

澜枚对手机吐了吐舌头,便哼着小曲儿开始洗漱,规整完毕就出发去了古城。

知道澜枚喜欢逛古城,桑吉特意挑的这家离古城很近只需步行十来分钟的宾馆。对于澜枚而言,丽江虽然是一座她只来过一次的城市,但她却可以在那儿自在悠闲又很有安全感地闲逛,这让她自己都难以解释,许是一种缘分,许是因为这是座有桑吉的城市。澜枚很快走到古城入口,又看到八月时他们合影“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大水车,百感交集。谁曾想,当初的那张合影,把她的心就这样关押在了那里。而今天,天虽然没有那么蓝,可大水车依然那样不慌不忙地转动着,游客们依然熙熙攘攘着,澜枚在那里伫立了一会,凝视着壁上“世界文化遗产”的题词,回忆着当初和桑吉挨着肩膀的合照,微笑出了神。

下午时分,还在木府游荡的澜枚接到桑吉的电话,他说在宾馆大厅等着她。于是丢下看了一半的木府,澜枚匆忙赶回宾馆。远远就看见落地玻璃窗前那个熟悉的剪影――和夏天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发型,宽宽的肩膀上搭着那个黑色的大背包,见澜枚走进大厅,立刻起身迎接过来,嘴角的微笑好看极了。

“怎么......怎么突然不带团了?”澜枚气喘吁吁,不知是因为走急了,还是因为见到他的笑心跳不再规律。

“我请了同事帮忙顶了个班。因为不忍心总让你一个人呆着,想来陪陪你。”桑吉说着,继续朝着澜枚笑,凝视着她。而他那双眼睛,有种可怕的魔力,令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屏住呼吸要深深陷进去,像是要把她的魂魄吸进他的身体似的……

桑吉带着澜枚见了自己最好的哥们,次仁。一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藏族人的黑皮肤男子,卷卷的爆炸式发型有点像她第一次在云南遇见的那个叫雷大的导游,可能因为高原地区的紫外线厉害,年纪要比澜枚小好几岁的他,显得有些沧桑,但是那活泼爱笑的样子,却能看出次仁的年轻活力。桑吉向澜枚介绍,次仁是他的同事,也是相识多年的发小,亲如兄弟。

“方主播,你好。我也经常听你主持的节目哦!”次仁与澜枚握手,也许是干导游这行,阅人无数的社会经验让他们的举止言谈会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

澜枚礼貌地回应他,却也向桑吉投去好奇的眼光,次仁又是怎么会经常听自己的节目。

次仁仿佛看穿了澜枚的纳闷,接着说道:“我这兄弟,几乎每天提你八百遍,一到下午,就插着耳机听你的电台节目,没办法,我也只能跟着听了。”说完他自己哈哈笑了,转身去拿开瓶器了,留下羞涩笑着的桑吉和涨红了脸的澜枚。

席间,次仁给澜枚倒了一小盅酒,说远道而来的客人必须喝点儿。想着初次见到桑吉的朋友,总该给他一个面子,就毫不犹豫地抿了一口。次仁总时不时地提到这几个月来他在桑吉口中听到的她,她扭头看桑吉,总能看到他微红的脸和不好意思地闪躲开的眼神,那样子,像是个孩子被人揭穿了心事般的慌张,显得十分可爱。

被次仁念叨得实在难为情了,桑吉拿起澜枚的碗说给她盛碗汤。谁知他的手紧张得出汗,刚舀起一勺汤,碗就滑落到桌上,滚烫的汤就泼撒下来,有几滴溅到了他的手上,他烫得把手一缩。“烫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都红了!”澜枚瞬间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场合,也忘却了该有得矜持和害羞,不顾一切地握住桑吉的手,对着他的手背吹气。然而桑吉,似乎也忘记了这一切,就任她抚摸着他烫红了的手。好一会儿,桑吉才抽回手说:“没事没事,皮糙肉厚。”当他俩抬起头的瞬间,发现次仁正笑着看着他们。澜枚一时不知该如何避开他揶揄的眼神,尴尬至极,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可是一杯白酒!没过多久,她觉得屋子开始转起来,脸上像发烧似的烫起来,头也得靠胳膊支棱才能竖起来……

东倒西歪的澜枚恍惚中听到次仁坏笑着说让桑吉送她回宾馆,春宵一刻值千金,然后听到桑吉厉声的反驳他胡说八道,再然后桑吉几乎是全程把她架出了饭店,直到她感觉自己坐在了熟悉的汽车座椅上,桑吉越过她身体替她扯过安全带扣上的动作。澜枚肢体麻木,思维却越发清晰起来,她在预判今晚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一些她既渴望又害怕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会抗拒吗?她问自己。为什么要抗拒?那可是桑吉。她听见自己心底里清楚的回答。然后,便昏昏睡去。

出人意料的是,那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桑吉扛着不省人事的澜枚回到宾馆,一边扶着她一边艰难地从她的背包里找到房卡,总算是把她安顿到了床上。他用手指抹去了自己额头的汗,正想去浴室拧个热毛巾擦拭一下,回头看见了澜枚平躺在床上的样子,令他一阵躁动。她酒醉后绯红的脸颊像个孩子般天真,熟睡的模样,伴着均匀的呼吸,引得隆起的胸部有规律地起伏着。桑吉不受控制地坐在床边,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澜枚的脸,拨开她额前的黑发亲吻了她的额头。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内心冲动的时刻,澜枚翻了个身,让桑吉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可以趁人之危!”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半夜醒来的澜枚,发现自己衣服完好地躺在被子里,床头放着桑吉留下的纸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七点,我在大厅等你,我们去泸沽湖。”澜枚捏着那张留言条,感动万分,却又微微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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