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抚着瓶身,鼻息的微热将刺骨寒风中的水分凝固成霜,降附在红蓝相间的瓷面上。
听着从瓶口中传出的呼喊,她迷离了双眼,无力地望向远处。
在远处,明荧的月光骤然聚集成束,有力地冲过微薄的窗纸,击散了寝宫中的一切黑暗并最终汇聚成一位微芒萦绕着的老翁。
那老翁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掏出袖中的一把剪子,神色略悲地剪断了从瓶口牵出的一根红线,而线的另一端竟系着她。她松开双手,随着爆裂的声响闭上了眼。
那个爱她至深的男子,让她依赖牵挂,也终究被她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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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初要是多动会儿脑子,都不至于想不到‘万历紫禁月老青花红彩’这一层含义吧。”西装男将字条还给杜师弘,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是啊,”杜师弘叹气,“别人骂我智障也好精分也罢,我要是能有心深入了解她一些,或许就不会是这种结局了。”
“天注定,你与她本来就没法了解对方,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的确,她像是天宫仙子一样,我只是一介凡人?”他苦笑,“谢谢你肯听我的故事,这些话,也就你会相信我了。”
“老同学嘛...你现在发达了,大家不都会视你的话为真理么?”
“包括你?古玩专家?”
西装男子局促地变了脸色。随后苦笑,杜师弘轻抚着刚买下的仿古瓷瓶,喃喃:“这段情感也许本就该这样收尾的,只是我心有不甘。你也一样有过不甘吗?”
西装男走近杜师弘,看见他眼角闪动的泪光,诚恳道:“民间有云:月老牵红线,讲究个拼缘凑份。所以纵然是身处天涯两端的人,倘若彼此有缘,阴错阳差,也定能因缘而遇,却因缘深份浅,到底也不过是一段无法携手终身的错爱,只因错牵了时间,便终将散如云烟...假设没有这段情感的破碎,你也不会收获今天的事业和家庭,再多的不甘,也都是对自己心神的磨耗。”
西装男打开身后的仿古留声机,唱片沙沙转动起来,放的是周璇的那首永远的微笑: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心上的人儿,有多少宝藏,他能在黑夜,给我太阳。我不能够给谁夺走仅有的春光,我不能够让谁吹熄胸中的太阳。心上的人儿,你不要悲伤,愿你的笑容,永远那样......”
杜师弘凝视着瓷瓶口,泪如雾般朦胧了他的视线,灯光仿佛霎时聚焦于瓶身,昏天暗地间,他依稀看见一位满族女子的背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身姿轮廓虚浮飘渺,仿佛即将羽化,但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是他的芹滟,他心上的人儿,步摇轻摆、裙袂如云,在脂白色的光晕中缓缓回眸,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稚气地向他诉说着她未走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