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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首战

站在遗迹外的草地上,安陵缓缓抬头,阳光洒在远处的山峰上,折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华,朝着西北的一处山峰直射而去。

安陵看了许久,轻轻摇头,突然一种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自从他修行后,便再也没有这种感觉出现,即便是当初最终面对魔君。但是今天……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他向着朝着旷野深处走去而去。“炽天界”的山野绵长空旷,其间除了翱翔的鸟儿,只有安陵的身姿留下一串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世界边缘。

循着光线直行,安陵的步伐渐渐慢下来,眼前是一处一片浓浓白雾,浩浩荡荡腾起,左右延伸,高难见顶,彼此纠结涌动,仿佛看不到边界。犹如一道天堑,将山峰和人间分离。

安陵看着远处的山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又落在眼前那片巨大的白雾之上,半晌忽然自语道:“若是天地孕育倒也罢了,若真是人为,呵呵!好大的手笔啊!”

“吼!”

一声怒吼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安陵听闻,脸色渐渐凝重,不再迟疑,身上白色的光芒亮起,凌空而前,冲进了那片巨大的白雾中……

白色光芒大盛,从下翻腾而上,形成一个光圈,将他牢牢护住,周围白雾翻涌不止,但不能侵入这个光圈半分。

从里面向外看去,随着安陵前行,周围的白雾从前头分开又在身后凝聚,头顶脚下,尽是这白色雾气。

这一路,竟是疾驰了许久,安陵脸色渐渐凝重。这里白雾不仅冰冷无比,而且还带有剧毒,其他的不说,凡人碰上不说吸上一口,便是屏住呼吸,但只要肌肤碰到这等剧毒之物,一时三刻毒气也是侵袭进去,攻心而亡。

只是这白雾之墙竟然奇厚无比,又走了一会儿,竟然还在其中,周围更是一片白茫茫。安陵暗暗心惊,按他自己心算,这些时候至少已出百丈左右,难道这里,雾气亘古不散。

他心中如此思量,但白色光芒却是越来越盛,而周围雾气,翻涌不止,仿佛速度也隐隐有些加快。

忽地,安陵心头突然一跳,前方雾气深处,周围原本静静翻涌得雾气突然速度猛然加快,如开了锅的沸水一般,陡然沸腾。上下左右,白色的雾气开始疯狂旋转,无数或大或小的漩涡突地出现在前方,隐隐有吸扯之力,却从四面八方向安陵袭来。

安陵面沉如水,但眉头已深深皱起,忽地哼了一声,全声绷紧,白色之中,霍地腾起一道青色光芒,与白光交相辉映,顿时将周围瘴气又生生逼退了几分。也就在同时,安陵破空而起,仿佛根本无视前头危险,往前方最大的一个瘴气漩涡之中,生生冲了进去。

身影一入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登时只觉得周围拉扯之力剧增,狂风呼啸,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尽是剧毒雾气,安陵脸色一白,竟是被这巨大自然之力生生拔起,直飞上天。

片刻间凛冽风声,嗦嗦不绝,翻腾云气,如暴怒风神怒吼。安陵人在半空,深深呼吸,陡然间双手齐出,左手结印,右手法诀,面上青白二色同起,片刻间一闪再闪,迅速化二为一。

灿烂的青白光彩之中,安陵顿时稳定下来,不再随风飘荡,硬生生停在这风暴之中,他凝神观察,但周围风暴越来越烈,云气蒸腾怒涌,视线所在却没有放远,到处都是白色一片。

安陵沉吟片刻,终究知道此乃大凶险之地,实在不可久留,当下扭动身形,往这剧烈旋转的风暴边缘强冲而去,在瞬间耳目剧烈轰鸣、天旋地转之后,终于还是冲出了这个隐藏在平静外表、平静雾气之中的风暴眼。

他这一冲之力非同小可,离开那漩涡之后,兀自往前生生冲出了老远,只是被刚才那么一闹,天旋地转的,而此刻周围瘴气虽然渐渐平静,但安陵眉头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方向。

安陵不在迟疑,白色光芒大放,他身子前行之势不断加快,瞬间如电,直飞冲天。

片刻后天空突然一亮,安陵陡然回过神来,自己正落了下去,而天空低沉,暗云流动,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突破了那层厚的不可思议的白色雾气,终于到了那座山峰的脚下。身形一动,就要离去,但就在此时,山峰深处,潇潇不歇的远方,忽地传来一声如虎啸龙吟的巨响!

这声响是如此巨大,只怕连佛门降魔怒吼也如小儿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瞬间,天空中风云几乎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幻翻涌,云气蒸腾,一层层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当真是天地为之变色。

只觉得这声音入刺入脑海的锥子一般,以他如今修为,竟是立脚不稳。

片刻之后,在安陵的注视之下,在那个远方,忽地腾起一道璀璨耀眼的血红色光芒,逐渐明亮,逐渐粗大,到后面化做无比巨大的血红色光柱,轰鸣声中,直冲上天,刺入云层之中,刹那间将天上地下照的明亮无比,到处都是血红色光芒,云是红云,山是血山!

安陵昂首观望,却只见血红色光柱越来越是耀眼明亮,到最后几乎不可目视,天际风云翻涌更是激烈汹涌,围绕着血红色光柱急速旋转不已,形成了一个被血红色光芒照的透亮的巨大漩涡。

在这等壮观景象之下,天地肃然,仿佛其间有什么嗜血、诡异之物一般,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寒。

许久之后,这个突然出现的血红色光柱才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迅速减弱,仿佛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只不过一会工夫,刚才还惊天动地、叱咤风云的景象已经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山峰之中。

耀眼的光彩过后,眼前的却是比刚才更深邃的幽绿降临了大地。这气势之大,实在可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真不知道刚刚的到底是何等东西?

安陵思索片刻,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向刚才血红色光柱方向飞去,他化作一道豪光,飞驰而去,虽然刚才那片血红色光柱规模实在太大,无法分辨出具体位置,显然就在眼前,只是,他心中的寒意越发的强烈,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全身……

当到山峰顶端的时候,安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眼前是一大片断壁残垣,每一处的残垣背后,断壁之下,也许都有一段往事,曾经的欢声笑语,哀愁悲伤,被湮没在残破的泥石之下,而如今,只剩下了凄然。

在这些断壁残垣的不远处,正坐着一具庞然大物——身高至少是安陵的十几倍,身上布满黝黑的盔甲。从安陵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必须仰头才能看到它坚硬巨大的头颅。

觉到安陵的到来,静坐在山崖上的那个身影缓缓站起,挪动脚步,缓缓朝安陵走来。他的一切看似都十分缓慢,仿佛带着试探,带着怀疑,带着不解。

“你是镇守魔君的八位守护者之一?”

“魔君?”那个身影的脸上露出了复杂且痛苦的表情“若不是魔君,我又怎会在此地百年?”

“闯入者,可有信物?”那个身影向着伸出了巨大的手掌。

“信物?”安陵一脸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信物?”那个身影的声音陡然变高,仿佛平地惊雷“没有信物,那你就去死吧!”

那个身影右手在身侧猛地伸出,虚空一握,一柄硕大的战锤出现在手中,狠狠地向着安陵砸去。

手握巨大战锤的守护者是安陵今生所见的除魔君之外的最强大存在,守护者每走出一步,地面就因为它的沉重威压崩开无数尘土和岩石。

每走一步,守护者的脚都必陷入土中。

再拔起时,激起漫天砂土。碎石和砂粒激射在脸上,刺痛无比。

纵然没有展现任何战力,只是这无比夸张的沉重步伐,对安陵来说已是一种强烈冲击。

安陵发现自己和守护者距离虽远,但自己的瞬息奔跑完全不及守护者横跨一步的距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狼狈地躲过了一锤,第二锤又紧跟上来,安陵焦急不已,口中喊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来证明一些东西。”

守护者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锤又一锤的砸过来,安陵在锤子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看来,守护者并不打算听他说什么,只想将眼前这个闯入者彻底灭杀。

安陵已经看出,眼前的守护者并没有什么技巧,有的只是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但是他的情况并不乐观,若是处在巅峰状态,击败眼前的守护者还是有希望的,刚刚冲过白雾已经用尽了他大部分力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种战斗技巧没有一点用处,堪堪躲过一锤,第二锤夹杂着破风的声音呼啸而至,周围已经没有丝毫退路,安陵似乎放弃了挣扎,周身平静,黑发飘起,在风中微微遮住了安陵脸庞的一侧,嘴角,却似乎还有淡淡的笑容。

“到此为止了麽?双笙,对不起,我连一步都没有走出去呢!”

但是是什么,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的激荡?像汹涌不休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世间的所有纵然可以消失,可是此时此刻,那心中的身影,许下的约定。

怎可以放弃?

怎可以舍弃?

他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在莫名的泪光中他挣扎着,在激烈的凛冽风中他的双手陡然结印,准备施展禁术逃出这个地方,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泛起,安陵迟疑了一下,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一柄长剑蓦然出现在安陵身前,替他挡住了这一击,尽管长剑挡住了正面的一击,但余波还是正中安陵的胸膛,霎时,鲜血四溅,安陵的身体重重的撞击到身后的墙体中。

安陵挣扎着站起,布满鲜血的嘴角却露出微笑。

“老伙计,你终于出来了。”

在安陵苏醒的第一天,他就尝试召唤出清风剑,却都是以失败告终,似乎有一种阻碍,一直在阻止清风剑的降临。

没想到,神剑有灵,在这个生死关头,自动出现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嗡!嗡!嗡!”

听见安陵的声音,清风剑剑身不住的抖动,发出阵阵光芒,化为一道流光落在了安陵的手中,安陵握住手中的长剑,衣袂飘飘,尽管负伤,却还是笔直的站立,面色平淡的看着再次冲来的身影。

苍茫的大地上,一个孤寂的身影,迎着古老巨大的守护神冲去。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停顿。忽而大笑,笑声渐渐显得疯狂,满是狂妄不屑之意。他仰天嘶吼,仿若,心虽清明,人却疯狂。手中长剑腾起无边白光,陪伴着主人,锐响声中,手中长剑光芒万道,遮天蔽日,白芒却如鬼魅一般,若隐若现。

守护者的脚朝着安陵狠狠砸来!

——就是这种时候!

安陵侧身在地面上快速翻滚,闪过守护者踩下的一脚,在那只巨腿尚未抬起之时,安陵已跳起,手中长剑光芒更甚,一剑斩中。

“嗤!”

黑色血柱喷涌而出,看似巨大强悍的守护者,缓缓跪倒在地面。

安陵心中涌出强大信心,纵身跃起跳上,在天空中辗转腾挪,蓦然一剑刺下。

安陵知道,这一剑,不仅仅是守护者的身体。

还有自己生的希望,以及和双笙的约定。

“就是这里了!”

这一剑恍若惊鸿,快若游龙,直逼头部,守护者见状却已来不及,只能堪堪将身体侧移,让原本插入头部的长剑,刺中左臂。他本以为自己的左臂有着坚硬的盔甲,能够抵挡这一击的伤害,但没想到,清风剑却势如破竹的穿透了盔甲,霎时,鲜血四溅。

“我曾经发下的誓言,一定要实现!”

安陵一剑刺在守护者身上,没有丝毫停顿,用力,拔剑,转身。

单掌结印,白光逐渐内敛,取而代之的是幽幽碧光。

风,吹在了脸上,

彷佛深心处里,有什麽东西澎湃而激动!

那熟悉的身影容颜,就在你的身前,过往岁月中镂刻心间的时光,在那一刻翻涌不息。

是什麽让你痴狂,是什麽让你痛楚?

天地世间,一片安静。

心碎是为了谁?

疯狂是为了谁?

他咬紧牙关,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猛然刺下!

守护者痛嚎一声,缓缓前行的脚步猛然止住。

安陵不给守护者喘息机会,再刺出一剑!

这次守护者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疯狂晃动头部,试图将安陵甩回地面。右手的锤子狠狠挥动,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安陵的身体,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安陵一阵低吼,将嘴中的鲜血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若是这一口鲜血吐出,强行凝集的真气消散不说,自己无再战之力了。

安陵的身体被击中之际,安陵的第三剑已深深插入守护者体内。

清风剑的光芒陡然间大盛!

三次插入,三道伤口。

无数浓稠的黑色血浆自喷涌而出,安陵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黑色的血,还是深年积下的地狱灵魂……即将精疲力竭的安陵心之中知道,守护者似乎是缓缓倒在地上,停止了运动……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安陵独自伫立,此刻却如此安详,只是他脸色却越发的苍白,眼中竟有一分哀伤,还有一丝惊惶,还有一点凶戾。

天地之间,风过荒野,正自“呜呜”做响。

缓缓抬头,仰首望天。那一片淡蓝啊!弥漫而漫无边际,彷佛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忽然笑了,绝望的笑著,无声的笑著。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安陵面色潮红,身体不住的颤抖,在空中一阵摇晃,手中清风剑的光芒也若隐若现,终于,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下来。

整个天地,满天神佛,彷佛在同一时刻,一同吟唱。安陵被光芒吞没了。

天际,有惊雷响过,震动苍穹!

时光,彷佛停了片刻。

天地萧萧,黑云又复沉沉。

有冷风,轻吹过。

有落叶,纷纷落。

风,吹动了他的衣衫,轻轻飘动。

忽然有光自空中缓缓坠下,那光柱柔和圣洁,落在守护者身上,将守护者的庞大笼罩其中。转眼之间守护者已成灰烬,那光又自地面收回空中。

守护者尸体中瞬间涌出无数魔神之力黑光,黑光在空中扭曲蠕动,化为一片黑雾四散而去,只有一小部分逐渐笼罩安陵的身体。

原本已接近精疲力竭,身负重伤的安陵正在喘息,全然无法抗拒黑色光线的侵蚀。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瞬间在胸口中央爆发,迅速蔓延至全身。

“唔……唔……”

来不及说出任何疑问,安陵眼前的意识模糊了。

“是的,我已有觉悟,我早有觉悟……”

安陵知道这只是开始。前面的路还很长很苦,无论怎样自己也要熬过去。

脑海中唯一不变的,是那长发女孩的脸庞。

那一片冷冷的夜色啊!黑暗而漫无边际,彷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许久,许久!

眼前,一片漆黑,彷佛那片无尽的黑暗夜空,无边无际地向他压来!

然後,他昏过去了。

他仿佛在这黑暗中孑然独行,然而除了黑暗,竟是无路可走。

於是他悲愤,深心处有熊熊大火焚烧不止,於是便向那九幽魔神许下重誓:就算他身体魂魄一起化为灰烬,也要救回心中的苏念,哪怕为此将世间所有,与他一同埋葬。

亘古以来的那一丝戾气,竟是桀骜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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