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仇泉盯得有些心慌,步境行一时有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的错觉,急忙移开目光看向身旁的京夷濯。
“仇门主,王妃胆小。”京夷濯牵住步境行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轻轻一带,“您那样盯着王妃看,可会吓着她。”
“哈哈哈……”仇泉大笑几声,似是一口气没上来,又咳嗽几声,“看不出来,容王殿下竟是个护妻的主。”
“王妃远嫁而来,在昭邦举目无亲,本王不护着,谁护她?”京夷濯回以浅笑。
仇泉笑着称赞,而后敛了笑,看向步境行,正色道:“虽说有容王殿下护着,王妃能不给王爷添麻烦,还是不要给王爷添麻烦的好。”
步境行有些心虚地低头,往京夷濯身后躲去。
感受到步境行有所恐惧,京夷濯问道:“仇门主何出此言?”
“并非老夫说教,但王妃,凡事可不能只看表面。”仇泉语重心长开口,“即使有人形,也改不了他是异兽的事实。”
“仇门主说的,莫不是你仇门忠犬之事?”京夷濯问。
仇泉重重一点头,道:“老夫并非无情之人。仇门会清理的,必然是该清理的。”
“既是仇门主要清理的,想来于仇门并无作用了。”京夷濯的语气始终平和,平和中带着距离,“无用之物,王妃要留在身边也无妨吧?”
“王妃若执意留在身边,那便莫怪老夫未提醒过您。”仇泉轻叹一口气,看向京夷濯身后的步境行,无奈开嗓,“控制不住的异兽,要么您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您。”
“仇门主既然能将其驯化,为何会控制不住?”终是好奇心驱使,一直没说话的步境行从京夷濯身后探出脸蛋,问仇泉道。
“无渊异兽,因忠诚而被广知。然其极难驯化,故人们不会轻易尝试。”仇泉拄着拐杖的手轻轻转动拐杖,那拐杖下的木地板立马浮现出一个黑洞,“我仇门之所以立足昭邦,数百年地位不变,便是因我仇门能大量驯化无渊异兽。”
黑洞在整个房间的地板蔓延,黑压压的宛如无底深渊,彼时有无数嘈杂之声自地底响起,似在嗟叹,似在呐喊,似在反抗。
嘈杂声刺得步境行的脑子一阵鼓胀,她低头看着脚底,竟不知自己脚底到底是否有地板,只隐约看见无数只手。
无数只手似发芽的种子,本着活的欲望努力想往地面探,却被什么挡住,被死死挡在那无尽黑暗之中。
“这地底,有数十万异兽,它们互相厮杀,每时每刻都在恐惧着死亡,因而有极为强烈的生之欲望。”仇泉的目光落在地下那黑渊之中,“在其最绝望时予以其生的希望,其便会甘心将一切献出。”
“哪怕是魂魄。”仇泉的声音响起,拐杖轻轻一敲地面,地底立马探出一团黑压压的雾气。
那雾气如终于突破泥土探出的芽子,疯狂生长着,似要吞噬周边的一切。雾气很快完全脱离土地的束缚,浮在了半空。
步境行还在震惊,仇泉已低声呢喃着什么。
仇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似自远古而来的召唤之音。不多时,那团雾气中脱离出一颗玄色灵珠,飘到仇泉面前。
仇泉抬起右手,便有金色的木犀花自大开的窗外随风飘入,环绕那玄色灵珠。灵珠化作一个人形,仇泉微微施以术气,人形便化作了令牌。金色的木犀花刻入那令牌中,似一支无形的笔,一笔一划刻下金色的字。
“仇云渡。”仇泉声音落下的一瞬,玄色令牌上的字完全刻好,那团黑色雾气也化作一个活动的人。
那人一袭玄色衣裳,黑发如漆,肌肤白皙,五官清秀,身材高大,分明一个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郎,令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方才那团吓人的黑色雾气联想到一起。
“初次见面,这个见面礼,王妃可还喜欢?”仇泉看向步境行,目光依旧犀利,语气却柔和不少,地面的黑洞也渐渐消逝,恢复了之前的红木地板。
空气中弥漫着木犀花香,随着柔和微风,撞在步境行怀里,撞得她心头轻轻一震。细细想来,却是历经大风大浪的后怕。
“仇门主有心了。”答话的,却是京夷濯。
仇泉将右手扶在拐杖上,半空悬浮的黑色令牌便自动系到少年仇云渡腰间。
“王妃专程前来探望老夫,老夫荣幸至极。”仇泉道,“王妃若是喜欢,大可教老夫驯化一只送您,不必留那般危险之物在身边。”
步境行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也许,本妃能驯化得了。”
“王妃高估了异兽的人性。”仇泉轻叹一口气,“也许王妃能驯化,但那到底是我仇门之物,还望王妃归还。”
“若还了你,他会如何?”步境行问。
仇泉目光犀利,声音沧桑,语气决绝,只道:“死。”
“但他也是一个生命!”步境行不可思议地看着仇泉,不知他为何能如此淡然地说出那样的话,“是本妃花费时间与精力救下的!”
“只要王妃手中的令牌还在,他便死不了。”仇泉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似在同一个无知的小孩子讲道理。
步境行拧了眉,移了话题,道:“他并未对本妃造成什么威胁。”
“若那厮真对王妃造成了威胁,老夫的罪过可就大啦。”仇泉豪笑几声,目光落在京夷濯身上,“只怕容王殿下会将老夫碎尸万段。”
京夷濯回以浅笑,没有说话。
步境行还要争论些什么,感受到袖间被一股力带动。步境行本能往袖间看去,见袖间的黑色令牌直直朝仇泉飞去。
步境行本想上前夺回,被京夷濯握住手腕。
“多谢王妃。”仇泉说得随意,却意外令人觉得真诚。
仇泉抬手,将玄色令牌握在手中,微一用力,一股疾风自大开的窗涌入,一个黑色的身影跪到仇泉面前。
“门主。”说话的,正是仇德之。
“杀了他。”仇泉的目光落在仇德之身上,冷漠得宛如冰刃。
步境行还没反应过来仇泉的命令是下给谁的,面前已溅起一股黑色鲜血。鲜血很快化作黑气,在房间中如风般消散。
步境行的瞳孔蓦地放大,见面前的仇德之渐渐消失,一如当初,她险些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