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半晌,步境行也未看出什么端倪,于是抬眸,求助地看向面前的京夷濯。
京夷濯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松开手中的令牌。步境行心下一个咯噔,以为那令牌会往地面落去,却见那令牌浮在了半空。
步境行惊愕地看着那令牌,见令牌上的金色刻字似被什么融化,化作术气包裹了令牌周身。不多时,黑色的令牌化作一团黑色半透明不规则雾气。
雾气渐渐化作掌心大小的人形,细看,竟是仇德之。
步境行还处于惊愕状态,京夷濯已抬手将那掌心大小的人形捏住,人形立马又化作黑色令牌,金色的刻字清晰无比。
“在生死面前,区区尊严算得上什么?”京夷濯拉起步境行的手,将令牌放到她手中。
感受到手中令牌的坚硬与凉意,步境行觉得有些恍惚,道:“若无尊严,活着有什么意思?”
“境儿。”京夷濯抬手,用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顺过步境行黑色的发丝,“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谈尊严。”
京夷濯的手指停在京夷濯发梢,语气柔和,莫名有几分沉重,他道:“你该出去看看,偌大世间,芸芸众生,有几人不为活着发愁,有几人不为现实弯腰。于他们,活着,便是最大的尊严。”
“我不懂。”步境行道。
京夷濯放下手,双手背到身后,垂眸看步境行,却转移了话题,道:“等会儿本王要去仇门,你若有空,随本王一起。”
“去仇门做什么?”步境行不解问道。
京夷濯的眸中多了笑意,道:“你不是想找仇泉那老头谈谈,向他请教如何才能培养出如仇德之那般的忠诚家犬?”
觉得这话有些熟悉,步境行微微思索,想到前不久自己同仇德之说过这样的话,脸色一变,不满道:“你监督我?”
“本王对监督王妃这种事没有兴趣。”京夷濯却很淡定,“也没那心思。”
步境行一脸狐疑,仍是不悦,道:“那你如何知道?”
京夷濯垂眸对上步境行的目光,语气淡然,道:“这容王府中的一切,本王都一清二楚。”
“以后不许监督我!”步境行作势挥拳,却只扬了扬,终是不敢打向面前的男人。
京夷濯的目光从她拳上一扫而过,微弯了腰身看她,嘴角微扬,笑容浅淡温柔,道:“只要你在本王身边,本王便不会放心,毕竟,指不定哪天你便要谋杀本王呢。”
“别让我做这容王妃不就得了?”步境行弯眉微锁,白皙脸庞微微泛红,好似一朵绽放的桃花。
京夷濯淡然笑道:“可惜,这事儿由不得本王。”
“你若想休了我,直接休掉不就是了!”步境行心中莫名不爽,没好气地开口。
“你千里迢迢自曙国嫁来,本王怎会想休了你?”
步境行一脸不悦,张嘴要说什么,被京夷濯打断。
京夷濯道:“随本王去仇门。”
步境行本要拒绝,抄着双手时感受到袖间的令牌,立马咽下脾气,随京夷濯出了门。
坐马车穿过城中,往城西而去。一路上,步境行单手撑着脸蛋,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险些睡着,隐隐有花香扑入鼻中,惹了步境行张望。
“王爷,王妃,到仇庄了。”马车停下,随行的侍女掀开车帘。
步境行随京夷濯下了马车,跟在庄严的京夷濯身旁,问道:“是什么花?这么香。”
“木犀花。”京夷濯步伐稳重,稳得令身旁的步境行感受到莫名的压力。
闻言,步境行这才注意到,放眼望去,蔚蓝天空之下,遍野都是木犀。风起,花香馥郁,清雅得宛如不属于这俗世。
于前方那宽阔鹅卵石道路中,匆匆近来一行人,约莫十个,皆着深浅不一的绿色衣裳,迎风而行,如一排排绿树。
一行人在京夷濯与步境行面前停下,慌忙跪下向京夷濯请安。
为首的人一袭墨绿色锦衣,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向京夷濯为自己接驾来迟求得原谅,又说:“家主卧病在床,不能前来接驾,望殿下海涵。”
京夷濯牵住身旁步境行的手,看着面前墨绿色锦衣的中年男人,语气依旧平和,道:“此番本王前来,便是同王妃探望仇门主病情的。”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目光在京夷濯牵着步境行的手上停留一秒,忙低下头去,抬手行礼恭敬道:“承蒙王妃挂记。”
见人突然向自己行礼,本一直被无视的步境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正思考该如何回答,感受到京夷濯牵自己的手更紧了几分。
“王妃迫切想见到仇门主。”京夷濯道。
中年男人又是一怔,脸上忙溢满笑容,抬手作出邀请状,请二人往里去。
穿过鹅卵石路,至一府邸,进了大门,中年男人带着京夷濯与步境行往门主屋内去。
中年男人以防传染为由,令随行的侍从在门外等候,随京夷濯前来的侍女也一起在门外等。
“容王殿下,王妃,请见谅。”进到屋内,中年男人给了二人丝巾蒙面,还向二人解释,“门主的病,修行不够的人会感染上。”
京夷濯没有说话,先帮身旁的步境行蒙上纱巾,才为自己蒙上。
中年男子讪讪笑着,请二人至了里屋。
里屋,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着一袭墨玉绿锦衣,坐在窗边的椅上,拄着暗红色实木拐杖。他面蒙黑色纱巾,隐隐可见的雪白胡须随纱巾一起被风撩动起舞。
他本眯着眼,似在打盹,听见脚步声,缓缓睁眼,作势要起身,到底无力坐下。
“容王殿下,好久不见。”不等来人说话,他先开了口,沧桑的声音带了笑意。
他开口说话,带步境行二人进来的中年男人便恭敬告退了。
听见门被缓缓关上,京夷濯才回他一句:“好久不见,仇门主。”
步境行微眯了眸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人,觉得他比自己印象中的仇泉苍老了不少。
“老夫实在起不了身,不能向王妃请安。固有失礼节,还望王妃见谅。”仇泉苍老的声音依旧带着笑。他扫向步境行的目光也含着笑,却莫名令人觉得犀利,仿佛有一种穿透力,能看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