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最得宠的皇子,帝后的嫡子奕王殿下大婚。奕王殿下年二十有三,新娘却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不是一般人,是当今丞相的嫡女,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闻说,奕王殿下在十年前对小千金一见钟情,认定小千金与自己前世有婚姻,今生要再续前缘。奕王殿下一直未娶妻,是将奕王妃的位置留给丞相府小千金的。
丞相本是不愿,终是向帝王的一道圣旨低了头。
因而帝都人素来皆知,丞相府的小千金,是将来的奕王妃,朝中大臣对小千金也是以王妃之礼相待,对丞相更是尊敬。
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小千金,更是娇纵得不成样子。
朝堂之上,市井之中,无人不知丞相府小千金刁蛮任性。但人家只是小姑娘,又有奕王这座靠山,也只能由着她任性。
“今日起,皆儿便是奕王妃了,日后可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了。”丞相府中,丞相夫人为一袭红色嫁衣的小千金梳好发,为其戴上华丽的金质发冠,语重心长道。
“皆儿不一直是奕王妃?”小千金好奇地从镜中看向自己的娘亲。
“此后不一样了。”夫人为小千金戴好发冠,又为其戴上耳饰,“今后娘亲就不能时刻陪在皆儿身边了,皆儿去了奕王府,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娘亲不与皆儿一起?”
“哪有母亲陪女儿出嫁的道理。”夫人笑得浅淡,也颇欣慰,“皆儿不是一直想成为大人?嫁人了,皆儿可就是大人了,要能自己独当一面了。”
“皆儿忽然……”小千金看着镜中母亲的容颜,鼻头倏忽有些酸,“不想成为大人了。”
“皆儿总要独立的。”夫人拿过红盖头,“去了若是念家,常回来就是。”
“嗯。”小千金点点头,乖乖由母亲为自己盖上红盖头。
满城红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甚是热闹。
众人都说,奕王痴情,等了小千金整整十载。有人说,小千金有福,得奕王那样痴情的夫君。也有人说,奕王可怜,小千金那般年龄,哪懂什么情爱,哪能知奕王可贵。
事实上,小千金确实不懂情爱,也确实不知奕王可贵。她只知道,奕王是她的夫君,是帝王一道圣旨赐下的夫君。
因而,洞房花烛夜,奕王揭开小千金的盖头,只说句“你好生歇息,本王不打扰了”便离开了,看着带门出去的奕王,小千金心中情绪万千。虽不懂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很是不悦。不悦于被忽视。
小千金隐隐觉得,她嫁给了奕王,奕王不该这样对她。
而外界也知道,自丞相的千金嫁入奕王府,便一直与奕王分房,外界倒没怎么议论,不似小千金那样多心。于外界,对奕王反而是一阵夸赞。
“王妃年纪还小,同房不太合适。”
一次皇室聚餐,小千金知道奕王不与自己同房的理由,也知道自己不高兴的理由。
“王妃又如何?不得王爷宠爱,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说话的,是一个小千金不认识的女人。
但小千金时常在奕王府中见到她,听下人说过,她是奕王的妾,名为柳夫人。柳夫人生得好看,颇有成熟知性的气质。小千金以为奕王不宠爱自己是因自己不似那般风情万种,为此自卑了好长一段时日。
“你为何不宠爱我?”当晚回去,小千金与奕王同坐一辆马车,赌气地问道。
“皆儿何出此言?”奕王却大为一惊,惊讶小千金为何懂得这些,惊讶小千金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自我入你奕王府,你从未陪过我。”小千金双手环胸,像幼时一样赌气开嗓,以为奕王会如以前那样安慰自己,“也不会同以前一样陪我玩。”
“皆儿长大了。”奕王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是为夫的妻子,应该懂事些,不能成天要人陪着玩了。”
“那我为何嫁你?”没有得到想要的安慰,小千金别开脸。
“你与我,天生一对,你嫁我,理所应当。”
“骗子!”小千金赌气地说一句,忍了心中莫名的委屈,看向马车窗外。
回到府中,奕王将小千金送回房,便借口离开了。小千金睡不着,起来在府中闲逛,在花园看见奕王。
“你不是说有事要忙?”小千金径直走到那二人面前,“却是陪这位柳夫人?”
“为夫与柳夫人在谈事。”奕王试图解释。
小千金打断他的话,怒道:“我是你妻她是你妻?成天围着她转!”
“皆儿……”奕王想要安慰小千金,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小千金已赌气地转身离开。
看着小千金的背影,奕王想追上去,被柳夫人拉住。
“王爷,小孩子嘛,过会儿就好了。”柳夫人声音娇媚,似是怕奕王自责,带了安慰。
而小千金虽走得决绝,心中却期待着奕王能追上来,甚至放缓了脚步。最终没能等到奕王,小千金索性赌气走了。
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小千金都有意躲着奕王,奕王越是刻意找她,她越是刻意躲起来。
一次,小千金也不管府中焦急找自己的奕王与下人,独自溜出奕王府。在街市上,遇到一少年。
少年与小千金年龄相仿,着一袭干净的洁白锦衣,相貌堂堂,身材高挑,风度翩翩。
见他,小千金本能想躲起来,不料那人至小千金面前,挡住小千金的去路,弯了腰身与小千金平视,道:“般皆姑娘,好久不见。”
“让开!”小千金本就心情不好,紧锁了眉对上眼前干净少年的目光,不耐烦开嗓,“挡本小姐路了!”
“嗯?”少年剑眉轻抬,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分明温和,却令人感到生分,“堂堂奕王妃,出行怎的连个随从都没有?”
“你管我!”小千金更是不耐烦。
“到底是奕王不够宠爱般皆姑娘。”少年的语气带了几分玩笑,于小千金听来竟有几分嘲讽,“若不然怎放心般皆姑娘独自出行。”
“我偷溜出来的!”小千金不喜欢眼前的少年说自己的夫君不是。
“哦?”少年直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千金,“奕王对姑娘这般严格,竟不许姑娘出行?”
“关你什么事?”小千金更是不悦,便要起步从少年身旁走过。
“诶。”少年往旁移了一步,挡住小千金的去路,见其不耐烦地抬眸看自己,才又开嗓,“你也是一人,不如同本王一起?”
小千金自是不愿,表现出抗拒。
少年笑得从容,问道:“你不想被奕王的人抓回去吧?”
闻言,小千金霎时多了担心,咬咬唇思索片刻,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你可得保证本小姐的安全!”
“自然。”少年白皙的面庞现着柔和的笑容,在季春午后和煦阳光下尤为迷人。
少年带小千金去了好些地方,于小千金而言很是有趣,于是二人相约下次再见。次次如此,二人间便多了一种默契,每日酉时,二人便在城中的小茶馆相见。
一次,二人见了面,少年以下雨为由,没有带小千金去其他地方玩,而只坐在茶馆的包间里与小千金品茶。
“你怎么就嫁给了奕王?”少年问。
“他说我与他天生一对,我嫁他理所当然。”
“天生一对?”少年轻笑一声,颇带了些嘲讽,“理所当然?”
“你干嘛阴阳怪气的?”小千金不高兴了。
“你不觉得可笑?”少年抬起眸子,对上小千金的目光,不答反问,“你嫁他,幸福吗?开心吗?”
小千金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并不。”
“你以为他是什么人?”少年饮一盏茶,“他的话,你听听就好。”
“他是什么人?”小千金却问。
没料到小千金关注的重点如此奇特,少年无奈地看她片刻,道:“他是勾心斗角还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人。”
“你不是么?”小千金又问。
少年明显没想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小千金看他片刻,摇摇头,道:“你不像,你与他不同。”
“哪里不同?”少年饶有兴趣地看她。
“不知道。”小千金意外很认真,“感觉。”
少年轻笑一声,道:“毕竟,他的心可没在你这。”
“嗯?”觉得少年的话有些奇怪,小千金想问什么,见少年起身。
“不早了,回家。”少年说罢,便站起身。
当晚,小千金做了噩梦,半夜从梦中惊醒。听着雨滴敲打屋瓦的声音,心慌得一阵狂乱跳动。
一整晚,小千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明便起了床。
用过早膳,丞相府派人来接小千金回丞相府。不知什么事,一路上,小千金都提心吊胆。至了丞相府,小千金才刚进自己娘亲寝房的门,见里急冲冲出来一人。
那人见小千金,刷地跪到她面前,道:“小姐,请节哀顺变。”
闻言,小千金的心蓦地一个咯噔,想佯装镇定,步伐却越发匆忙地往屋内走去。
至里屋,小千金看见很多人。于人群中,小千金首先看见自己的父亲,其次看见自己的夫君,个个面色凝重。
屋内的气氛异常沉重,小千金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床上看去,看见自己的母亲。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俨然一张白纸。
季春下旬,丞相府一片雪白,小千金穿着白色孝服,在自己母亲灵前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也不喝,谁也劝不动。
最后小千金似乎想通了,主动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去用过膳,逢人便问:“我娘亲怎么死的?”
而小千金只得到一个统一的回复:“夫人患了急疾,不治而终。”
“我娘亲身体素来很好!怎会突然患什么急疾!”小千金险些崩溃,最后连她的父亲也那样说,她才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异常。
葬礼结束后,小千金首先去茶馆等少年,那天少年来得很晚。少年来时,小千金已睡了一觉。
小千金给少年讲自己娘亲的事,少年却浅浅一笑,只问她:“你信了?”
“我不信。”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你成为奕王妃那一刻开始。”少年品着茶,语气平和,“但这才刚开始而已。”
“什么意思?”
“你以为奕王为何娶你为妃?你以为奕王喜欢你?”少年的声音轻轻的,和着自大开的窗户进入的晚风,很是温柔,“奕王喜欢的,从来不是你,他喜欢的,不过是你能带来的利益罢了。”
“但他杀我娘亲做什么?”
少年抬头看着有些愤然的小千金,忙着划清界限般开口,道:“本王可没说过,你娘亲是奕王杀的。”
“那你什么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少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到桌面,正色看着小千金,“比起你母亲的死因,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