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她该明白我的所在
与时尽现
时间的碎片里,守候内心的足音依然无人做伴
全天24h的极限也无法挑战我的耐性
身后的世界在此后的24天里迅速里消逝
知道下个24个节气后的结局
又怎能期待24K的承诺去换取一生的守候
双足无可动摇,衣角却被不知名的风一再挑起
在时间的碎片里,只是固执地想知道
这一刻,你在……
[1]
还不知今天要到几点。
近处的国贸大楼在傍晚天色下渐渐显露出的深色轮廓,摩天大楼的玻璃燃烧出火红的落日,而晚间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天台上夕阳剪出柯博智逆光的背影,他伸展四肢哈出口热气。熬夜熬得他两眼直冒金星,头要裂开一样,可他忍着,他得忍着。
没有一天8小时工作制,没有双休日,有的只是这一小片间距从皮沙发到棕蓝色书架间的茶色地板,坐落在CBD核心区这一栋灰色大楼里,朗智广告公司的创意部内,他在这里反复梦到人物的影像和画面。
当创意的片段像梦游的飞蛾般泉涌而来,他就会起身,踉跄地走向电脑,把暮色夜景赐给他的灵性涂抹成草样……而当他疲惫的时候,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打个盹儿,醒来之后继续下一篇广告的创作。
柯博智可不敢那么奢侈地用规定的时间表去干,现在是24小时工作制!
于是,他继续创作,第二天,第三天......他以非人的速度进行创作。整整三天,他没有半步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他每天只在黎明的时候才小睡一会儿。每天早上十点前必然被尖锐的客户电话吵醒,在半睡眠中梦呓般地作答,声调却100%的清晰锐利。
梦中对话—— 新近练的本事。
整套的推广全案,24天后见分晓。
他接手项目的位置实在很是不错,就在酒吧街的南街,可又实在也很尴尬,又没环境又没配套,附近只有一所联合大学。
“由于项目的体量不是很大,所以甲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花太多钱做楼书、做现场 ……”David的声音。
副总经理卜铭:“所以,报纸广告就必须承担起推广的主要任务。”
“时间确实很紧,”David有些抱歉却不容置疑地语调。
也就是说,要在一周时间内完成数据采集,案例研究,文脉研究、概念发展、脑力激荡、测试等系统而具创造力的工作;还要定位出总体思路……策划构架……撰写文案……最重要的还要有全新的创意。
广告人不光是上班穿牛仔裤喝咖啡下班泡吧健身打游戏,品牌推广是一件相当专业的事情,不是卖罗卜白菜!
苛刻吗?
是够苛刻的。
可是这个行业里的很多公司还在抢这个项目。
柯博智只能这么干。
他别无选择,有进无退。
[2]
一缕热风拂过街上行人的头顶,穿透因汗水而潮湿的空气,悠悠地在城市上空飘荡。高层的建筑群宛如竖井的壁垒,把天空分隔成变幻无穷的几何形状。只有立于顶端才能看清天地间的全貌,人们常说空间有多开阔,心就有多大,柯博智常站在办公室里昂首向天。
这时候,人也许很小。但,世界很大。
站在朗智广告公司那栋灰色大楼的顶层眺望,越过CBD暮色里广袤的天空,从一幢幢光鲜明耀的钢铁巨擘向北延伸,地势似乎徒然下降,四环外成排密集的砖瓦建筑和灰泥平房占据了主旋律,那里是另一番景象。
安欣的家就在这其中一栋普通红砖楼的三层,永远分不出个性,分不出颜色。
18:30分。楼道里涌动着油烟与腐败发霉的混合气味,拧成像是焦糊的味道。其实这种味道几乎每时每刻都飘荡在空气里,挂在这里每个人的身上,浸入头皮,渗进每一个毛孔里。
走上狭窄的水泥楼梯后,楼道转角的地方堆着各家的旧桌竹筐板凳儿童车,也许因为房顶太高了,使得楼道看起来像晒干的排水沟一样。每隔半层悬挂着的顶灯盖上布满了黑黑厚厚的灰尘。
无论怎么跺脚拍巴掌,头顶上的灯永远也不会亮。
上面的灯泡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偷拧下来或是已经碎了半边,不过没有灯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省电。所幸各家都开着门,门上依然挂着夏季没来得及摘的竹帘,每家门里都传出炒菜的叮当和热锅呲啦的响声;电视荧屏以相同的频率闪动着白光,从那里传出声调一致的足球报道;男人们从冰箱里拿出凉啤酒和西瓜,凑在一起谈论着,或者光着膀子躺在摇椅里等今晚的实况转播。
只有爸爸养的金鱼全都静静地停在鱼缸一侧,用没有情感的眼睛瞪着这个奇特而嘈杂的世界。
狭窄的地面和墙。
外面的天还没黑,屋子里先暗了下来,小小的窗户好象永远也照不进更多的光。
家里的书架是爸爸用玻璃板和小瓷瓶粘的,木椅子是爸爸自己做的,甚至马桶盖上厚厚的布垫也他用手缝的。爸爸的手特别大,却极巧。
爸爸当过兵,从英挺的背脊和宽厚的肩膀上仍然可以想象到他年轻时的威武雄壮,只是还不到五十五岁头发就花白了。
在记忆里,爸爸也年轻过,那时她是一个在花花绿绿童话故事中的小女孩。密密麻麻的孩子挤在广场上。木马转呀转呀,一圈又一圈,安欣咯咯地笑,不下来 ……那一瞬间,所有的色彩象风一样飞舞起来。
孩子散了,她抱着木马头睡着了,露出她弯弯的小月牙儿。
爸爸就是公园里那个开旋转木马的人。这在一个小女孩看来是多么的了不起。
爸爸不过是她八岁以前的英雄。
安欣知道家里没有多少钱。“下个月该交供暖费了,煤气表到期了,该卖……,”这是他们家的口头禅,她不想理会这些事,一点儿也不。每次听见爸妈说起这些的时候,安欣就躲进自己的小屋,起劲地抠自己的手,用牙齿咬右手拇指上的指甲,直到光秃秃的部分撕出口子,渗出血来。
长大了多烦!如果永远能当个小女孩多好啊,呆在童年里面,美好的永无乡。就像彼德?潘一样,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于是安欣对别人说:我不想继续长大了,要一辈子呆在幼儿园。她喜欢孩子身上独有的甜甜带着奶味的气息。大学报考志愿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遵从了内心的想法:幼儿教育专业。
这一切构成了她简单粗陋的世界,安欣在这个世界的屋檐下生活了二十一个年头。
当然她也有在宜家买的木床,有自己的明星照,还有一架钢琴……,她只跟爸爸讲过一次,爸爸就答应了。
甚至还有一条叫布丁的小狗。
“去!别烦我。”她本来不想说得那么粗暴。
小布丁伏在角落里看她。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它那双温柔的眼睛充满了委屈的神色。
“我没生气。”它可真要命。
似乎并不缺少什么,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奢侈,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学校里那些女生都化着精致的妆,摆弄着戟来戟贵的手机随身听数码相机电子宠物……以及各种新鲜高档的小玩意儿。从上初中开始,眼前一直就是这样刺激自己的画面。
她对那些亮晶晶的电子小东西了如指掌,人家还没从包装盒里拿出来她就知道是什么,在教室外面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种产品什么牌子,这些东西她都在网上搜了千百遍。
她们简直还笨得要命:“安欣……来帮我看下,这东西我怎么不会使呀,”每次有同学这样叫她,这种忙她都乐意帮,那是她唯一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因为她一样都没有。
每到这种时候,她心里就酸酸的。自己聪明又漂亮,聪明漂亮就理应得到这些东西。
刚刚懂事的时候,有一次她扒着商场柜台看,直到妈妈来拉她还不肯走,指着百货柜上色彩艳丽的玻璃花瓶。
“不听话我走了啊!不要你了……”妈妈吓她。
妈妈走出了很远,隐没在人群里,她还是没动;妈妈生气了,回来打她屁股。她哭喊着拖在地上打滚。
这件事像幼时的照片一样发黄变淡,很模糊,甚至有时自己也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她不会忘。因为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了,能给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只能自己去挣。从小她就会想方设法地得到她认为最好、最优秀的东西。哪怕只是暂时得到,也会让她欣喜若狂;实在得不到的, 她会幻想成是自己的。
你这是典型的儿童心理,有一次专业课的老师跟她说。
儿童有什么不好?
安欣永远不想长大。她经常回忆起高中时代:她与另外两个好朋友——艾玛与商珊厮混在一起的时代,她们穿着各种蕾丝的裙子,色彩鲜艳的衣服,收集可乐限量版,谈论着各种新鲜的玩意儿。
“哎!香草味的……”艾玛傻傻地大惊小怪。
“我早就尝过的啦!”她得意地呵呵笑。
这个时候她总是很满足,尽管还没记住香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