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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最后的下雨天[2-5]

[2]

raining……

我不喜欢下雨,特别的不喜欢。

非常十分的不喜欢!!!

安欣讨厌下雨,雨水总是把她的头发弄得湿湿的,贴在脸上。认识郭子的那天就正是个雨天。

雨水打湿了窗台。

安欣一个人坐在仙踪林的长椅上。

咖啡与奶,1比1。那暗香不断地流向她,绝不只有咖啡香。

这是八月里的一天。

今天,我很悲伤,但我很平静。

[3]

天快黑了,等到角落里的那个客人回家之后,仙踪林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是最后的一位客人拥有的一项特权——可以尽情地流泪,而不用担心被别的人看到。

铃音打断了安欣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哈罗!”

“商珊 !……真没想到是你,我现在特别想听到你的声音。”她极力使自己的声调显得很轻松。

外面雷声阵阵。安欣由于陷入极度的伤心中,刚才竟然没有听到雷声。外面正在下暴雨。气象台已经预报过:今晚有雨。夜晚将转为雷阵雨。

“……没打扰你吧。”商珊没有发觉安欣的伤心,依然兴高采列地说着:“你们没在一起吗?那你在哪儿?”

“不,我在看书呢,正准备回家,但这儿的雨下得可真大啦。我在仙踪林……”

天哪,我在说些什么,安欣想,我有那么多的话要跟她说,可又不想说。

“嘿,明天我在家开patty,上次你那身演出服借我吧,好漂亮呢!而且都是白色的花边!我感觉你好象个公主!……”商珊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

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安欣继续想着。

一年前,她曾对人说,我的爸爸、妈妈在美国,用不了多久就来接我也去美国。她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邻居的孩子、大学里的同学都羡慕她。

她家新买的房子是机场的别墅区。漂亮的板式洋房。尽管商珊并不在安欣面前多提这些事儿,可安欣在内心深处还是常常问自己,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商珊住在那样漂亮的房子里,而我没有呢?

在朋友们面前,A6是她唯一值得炫耀的武器。

“明天晚上来我家啊。”接着,她象宣告什么似的压低了嗓门,“别忘了叫上你那个A6?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你不是说他很……很阳光。”

有一次在学校的操场上,女生们在谈论着各自理想中的男朋友,安欣:我喜欢很阳光型的,他跟那些傻男孩儿不一样,我以后要是有孩子,我至少要让他上得起一年五万的幼儿园。当时,商珊也在,安欣明显感觉到对方脸上掠过的惊诧。

这多像是一场悲伤的恶作剧。

“我们分手了……。”她永远不会见到他了,不,别想这些了。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哽住了喉……

安欣哭了,“我的事就说到这儿吧……”

电话那头意外地沉寂了一阵,“你等等,我现在派一个护花使者去救你。”

护花使者?喂!……安欣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急着挂断了。

像是又一个恶作剧。

[3]

安欣专心地盯着桌上,浓浓的珍珠奶茶。

如果奶茶仅仅是奶茶,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液体上用细细柔柔的奶泡拉出一片精致的泡沫,小提琴和钢琴正合奏着一曲缠绵的《Yesterday》,有蓝色灯油的油灯在夜色里摇曳,音乐似乎也变得撩动人心,像一只温柔的手。乳白的杯子在音乐声中似乎逐渐迷离、延伸,更美丽如一件艺术品。

轻轻吸一口入唇,杯中美丽的脉纹从喉咙开始向身体每一处蔓延,有一种灼热的厚实。

这是我喜欢的。

这杯奶茶我喝了两年,安欣又重回记忆里。

第一次见到他那天也是喝着珍珠奶茶,我们看着对方的杯子,然后都笑了……从大一喝到大三,这种感觉从未曾减弱半分。

安欣的眼光透过雨水,凝聚在远方凄迷的世界里。

午夜十一点半,手机振动着信息提示。商珊问安欣在哪,安欣回信息说在老地方。然后开始发呆……

[4]

“嘿,我也在仙踪林。”

看到这条信息时,郭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安欣扬起脸来,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男孩,让她失望。

小木桌前站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是安欣所见过的最缺乏魅力的男人之一。

他很瘦,皮肤微黑,一双深陷的黑褐色眼睛。他长得不帅,但身上有一种坦率的友善感,很能打动人。

他额角见方,鼻骨朝前突出, 因男性激素分泌过剩而长满雀斑。

[5]

水杯与奶茶,距离五英寸。

选定座位前,两度逡巡各个角落,最后还是停在靠窗的位置。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坐下,先是调整桌椅,然后将糖罐移到桌角才缓缓入坐。

他把水杯与奶茶杯挪过来移过去,试了几次,才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安排,普通人喝两杯咖啡的时间他只喝了一口。

每喝一口,又复重同样的动作;调整水杯与奶茶杯的距离。

安欣没心思想他的事,但还是好奇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他好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停的移动水杯:

“我……”起了话头又陷入沉思,一阵长长的静默后。

“我在……”他指着自己认真的说着:

“我在喝一杯水!”

安欣闭起眼睛笑了,嘴角咧成了月牙儿,然后怀疑地望着他。

她自从十二三岁就有人追求,她有数。

学校里的女生都在夸耀爱情,就像男孩子夸耀他们抽了第一支香烟。可是安欣,安欣此时没有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没有人开导我,没有人告诫我,我没有人生阅历,什么也不懂。

这时的安欣,无论谁坐在她的面前,都会把对方当做知音。

他庄严地坐在那里,好象安欣是他从前女友中的一个;他突然抬头跟她说话。胡渣上像渗透着晶莹的露珠。

他仍坐着不动。“你叫我郭子吧。”他说。

说来也怪,安欣满脑子奥迪A6的影子,被郭子一下子带跑了。

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也许更能说出心事,因为不用担心什么。夜已深了,安定路的一排落地玻璃窗前,有点点灯火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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