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低沉浩淼的琴声里
秋叶已经落了一地
那么，暧昧是一道恰到好处的风景
灰色的天，青色的地
生命化成音乐的碎片
为了重生在欢快地死去
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
让同一首曲子不断重复
平静得就像沉入湖底
［1］
卜铭与柯博智。
“嗨，……真该庆祝一下！”
“一会儿我还有事儿，不陪你打球了……”二人掌心啪地在空中对击在一起。
这一击很用力。
柯博智的手热辣了一下，随后转成一股暖暖的感觉充溢血液。
“酷热代”系列报纸广告发布了，David打电话来说那种离经叛道的风格效果很好。
后期跟进的推广工作进行了大半，只等着周末在销售中心举办的现场拉风会。
很幸运，最终的结果是在媒体上火了，公司也出了风头。
在开盘后短短三个星期时间内一期售罄，大大缩短了销售周期，这无疑替甲方节省了大批资金，对此，甲方非常满意，David所在公司的老板也明确表示有更广泛合作的前景。
这无异于一次大胆的冒险。
柯博智喜欢尝试在人生中冒险，就是这么一回事：结果愈甜蜜，过程就愈需要冒险。
其实，广告就是一场甜蜜的冒险。想要生存，只有一往无前，像是冲锋在火线的战车。现在柯博智正好绑定在这架战车上，只有前进的份了。
但，广告是值得这样的，不是吗？
［2］
“Good-afternoon……”前台小周用标准的英式发音问好。
“就别阿芙特弄了，我找安欣。”柯博智在电话那头调侃。
安欣所在的国际幼儿园，园长是个英国人。
“我英文好，做她的助理，今年实习，以后很可能就留在那里；那儿的外教们都很喜欢我！”有一次安欣对他说。
从那个出人意料的夜晚开始，他有时约安欣出去，不敢只请她一个人。那些日子，每到周末，柯博智便让安欣约上幼儿园的每一个女伴，他一个人带了七八个女孩去游玩。
请大家吃饭的时候，他扎在女孩子堆里给每个人削水果，眼睛瞄着安欣。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郭子在先的原因，安欣远远地躲他，有时傻傻地笑着看他。除此以外，安欣还经常有事中途退出，弄得他一个人应付那些女孩。
事后，安欣问起来，柯博智装出开心的样子：我喜欢被女孩子围攻。
有一次，柯博智向朋友借了一顶帐篷，约安欣和一群女孩一起去山上野餐。七个人到了山上，他支起了帐篷，独自坐在里面。突然下起雨来，安欣最先躲进来，另一个女孩撑不住了，也溜进来。紧跟着，又一个，还有一个。雷声最响的时候，那顶小帐篷里挤了七个人，围着笑成一团……
还有一次他带着几个姑娘在河边玩遥控船，他有一艘四个螺旋桨的大船，姑娘们兴趣昂然，这时下起了小雨，他一个人在岸边收拾船帆，回头看见安欣站在身后，替他打着一把小伞。
他们相处得很好，安欣告诉他很多以前男朋友和朋友的事，还有平常都玩些什么、怎么玩等等。柯博智绝对不会对她生气，也不指责她，也不想问出事实。
他只是等著我自己开口，等我自己打开心扉，安欣想。他一直在听我说话，偶尔才会点点头回应。
几个星期后，她渐渐能将心情一点一点地告诉他，用和朋友说话般的语气，将平常的抱怨、常去的迪斯科以及更多朋友间的事告诉他，而柯博智总是很认真地听著。
彼此保持着似是而非不温不火的关系，这种距离能让人心里痒痒地留存着更多的美好。在那些美如艳阳的日子里，他开始从根本上不相信安欣就是郭子说的那种女孩。
“其实论年纪，你和我们学校的老师也差不多，可你显得更年轻，”安欣想了想：“嗯……因为你喜欢笑！”
柯博智很喜欢笑，总是在说完一句话后，不自觉地笑起来。安欣也跟着笑，笑完了，觉得很亲近。
说实话，那个时期，能让安欣笑的人不多，能让她笑的事也不多。可是，和柯博智在一起，比较容易打发时间，听他谈广告、谈未来……都是她喜欢的题目。
只是有一次，安欣提到了上网聊天。
“第一次约网友见面的时候，紧张得我使劲儿抓着手机，随时准备打110……。还有一次去唱歌，说是IT界的精英，结果……全是一群面瓜……”安欣滔滔不绝。
这在柯博智看来是一件既耽误时间又无聊的事。
“那你还去干嘛？真要是坏人，你现找警察也晚啦。”柯博智故意这样说：“社会精英才没时间在网上闲聊，如果真有的话，也是别有用心的……”
“你不就是我网上认识的？你是我高中同学——网友——的朋友。”
“那你找到过真正的精英吗？”柯博智反问。
“有啊，”让柯博智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像孩子那样点了点头，老实地说道：“有啊，A6啊……”安欣脱口而出。
他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他不敢在安欣面前提起，那是一段回避的主题，没想到她倒是主动大方地提起来。
“郭子也知道的，他老说得那么难听，我不喜欢有人管我……我爸也是，老是说：我要不管你，你就成野孩子了……有一次在网上遇见郭子，我问他咱俩怎样，他说玩玩行，千万别认真，不知道说你还是说我？”安欣说。
柯博智无言，他对安欣的回答，几乎怀了些难以名状的怨恨，他曾经动员起的全部激情，在瞬间被冰释化解一空。
他轻轻应了一声。
［3］
那段日子，安欣与柯博智的关系至多称得上是暧昧，两个人似乎也很欣赏这种距离，不越雷池，但柯博智还是见到了安欣另一个好朋友：艾玛。
艾玛长相并不出众，她身上的味道大概是在学校的形体课上练舞蹈熏出来的，每个部位都那么精致有形。她的腰很细，但腹部像男孩子似的清晰可见的肌群把整个身体支撑得生气勃勃。安欣能想到的，艾玛那副不是经常锻炼绝对塑造不出的健康的体形，那副贤妻良母的神态，对男孩子还是有杀伤力的。
随着升学、毕业、工作、恋爱等一系列人生大事，艾玛出落得能言善道衣冠楚楚，以往天真无邪的优势大打折扣，淹没在都市白领的路子里了。
艾玛说不喜欢一个人逛街，安欣仿佛天生出来就是陪她逛街的。
为了配合鞋子的气质，她可以跑断腿，为了安慰舌头的欲望，她可以转遍城；为了如获至宝的感官满足，用整个下午泡一条商店街理所当然，时髦服装恋，饕餮食物恋，婀娜风情恋，洋溢着钞票积累起来的优雅气质。
“你们两个简直像同性恋，”柯博智说。“要是真碰上苦日子，她得第一个自杀，比谁都怂。”柯博智对那些浓施粉黛、衣着光鲜不屑一顾，况且他早就腻了。反而是安欣这样的女孩子，能带给他更多的新鲜感，和更加故事化的梦幻。
安欣不喜欢口红与眼影，不懂得涂指甲油，也不会像别人一样姿态婀娜地走路。她看上去永远像个大学生，但是她有点什么，是一种很单纯，不历世事的神态，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眼神。
那些姿态上的欠缺，以及身体语言还没有来得及说的话，眼睛都替她完成了。
她的美不如称为可爱，孩童般的。那是另一种感觉。她更愿意变成一个孩子，简单自然天真……可爱。
魅力是可以学习的，可爱却是本能。柯博智就爱这个，他喜欢女孩子憨憨傻傻的样子，甚至带些的笨拙与任性。
“艾玛家里是干嘛的？”柯博智想打探她白领生活的理由。
“就是个一般家庭……”
理由很简单，仿佛是命中注定，艾玛大学毕业那年应聘进了一家大公司，很快有了男朋友，二人又很快定了亲，方父母见了面。男友林涛很能干，父亲是国营大厂子的副厂长。
“人家这辈子也赶不上揭不开锅的时候……”
“不过是一对俗人……”当柯博智第一次对安欣直言不讳的时候，安欣的脸都涨红了：他们是我的朋友！
艾玛比安欣大两岁，也更优雅成熟，安欣说：总之比我好。
现在，艾玛要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