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海觉得自己像是循着血气的大白鲨，直愣愣地往前冲。一旦安静下来，其中的孤单寂寞令他无法容忍，只有不断地向前，如渴死之人谋求山泉一般拼命，才能安心。如有转世轮回，自己也许会堕入饿鬼道中吧。
王斯海转过一条走廊，看见一个年轻的行者，那行者穿着红色的卫衣，前段时间似乎在甲板上见过。
王斯海在后面喊：“喂，前面，几个敌人？”
“六七个，要么十余个，就怕还有接兵……来，过来。”行者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王斯海应了一声，跳了过去：“来了。”
“从这边出去，就是个大堂，旅客集中在大堂左边的阅览室，敌人分布在大堂右侧的走廊中，我们的人也在那边，现在正在交火。我看着大堂的正前方，防止有人从后偷袭——这群人神出鬼没，一会就没影了。”
“喂，王斯海！”李默默的声音响起来，“你走太快了！”
“你过来干什么！”王斯海吃了一惊，“不是说去观景仓吗？”
“默默，打完再来喝庆功酒。”红卫衣打了个趣。
“赵哥，王斯海说要增援，我是增援来的。”
行者道：“你和族长不是约定好了吗。”
“但族长让我保护好王斯海……”
“等等，别说话，有人过来了。”王斯海向走廊外的大堂瞄了一眼，“正前方，三个人，穿着僧袍。”
“空明寺的人怎么也来了。”行者呸了一声，一个滑步冲到大堂的椅子下，连开了三枪。听得那头惨叫了一声，枪火就嗖嗖地往走廊上穿。左侧的阅览室中旅客骚动不安起来。
“你自己小心，我顾不得你。”王斯海对李默默道。
李默默却无惧色：“你才要小心点。”
王斯海笑意盎然，待得对方枪火一停，立刻翻身冲到大堂里，大堂的光线明晃晃的，天窗上洒下数道红日的天光，黄木椅成排而立。王斯海猫下腰，椅子的孔缝如同丛林中的叶影，刹那间变化无穷。
这可比缉拿犯人有趣多了。
敌方三人在椅群中忽隐忽现，王斯海屏息等待，掌心冒汗，准备击发。
忽见一个油光发亮的脑袋。王斯海左腿一蹬，如同门将扑球，砰的一下，只发一枪，精准命中。
他落地翻滚了一圈，听到一阵枪声，立刻滚回椅群中。
王斯海听见僧侣倒地的声音。
还剩下两个人。
他悄悄地走到椅子的边缘，探出脑袋观察情况，行者在右侧，李默默还躲在走廊掩体后，三对二，优势在我方。
王斯海瞧见走廊的墙根处有一颗盆栽，就放在李默默正前方，他转头示意李默默，用唇形说：“往右边丢盆栽。”
李默默心领神会，用手势比了一个五秒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李默默将盆栽一掷，花盆脱手飞出。
王斯海此时全心注意着对方的举动，果不其然，对方的微微探头，观察情况，一定被花盆吸引了注意。王斯海又是一跃，连开两枪。
花盆落地，泥尘飞起，子弹呼啸着冲破空气，正中僧侣左眼球，视神经，前额叶，随后撕开了天灵盖，噗地一下击中身后的木椅，镶嵌了进去。
僧侣还维持着身前的姿势，等到王斯海落地之时，才一同倒下。
王斯海靠在椅后，还剩下最后一个僧侣。
他转过头向李默默比了一个大拇指，用唇形说：“干的真不错。”
李默默回应了一个欧式的提裙礼。
王斯海正盘算着如何解决最后一人，却听得两声枪响，那头的行者呜地叫了声，似乎正同人肉搏，行者频繁撞在木椅上，弄翻了一整排的木椅。
“王斯海！去帮帮赵哥！”李默默喊道。
王斯海不敢怠慢，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其他敌人，两步冲上去。行者和僧侣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拳的看不清情况，两把手枪早已被踢飞在一旁。
两人缠斗了会，王斯海一时不知从何下手，更何况担心来敌，因此不敢恋战，只期待两人能分开一会，自己就可射杀僧侣。
所幸僧侣被行者制服了，红卫衣抓住了僧侣的手腕，自己则蹲伏在对方身上，将对方翻身按住：“快过来按住他！”
王斯海也一起按住对方：“不杀了他？”
“别杀，留活口，我要问清楚空明寺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僧侣不再折腾。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把他扶起来。”行者说。
“押到观景室去？”
“对。”行者说，“听我口号，一、二、三、起！”
然而，两人真将僧侣扶起时却惊出一身冷汗，这僧侣双目焦黑，六窍生烟，如烧灼后的烟草，又像是内脏自燃，居然不待被俘，已经死去了。
“我去！”行者吓得倒退了三步，坐在椅子上。
但王斯海还在认真看着，僧侣的模样，就让他想起在业火中燃烧的宁武成——他又想起了眼眸中升腾起的火焰。
不知为何，想到宁武成，王斯海只觉不快，他右手死死掐着僧侣，好像掐着宁武成一般，他将僧侣的尸体往前一抛，僧侣顿成灰飞，散成一团尘烬，融化在空中，消失无踪了。
那行者面色苍白，难以置信地望着王斯海。
但王斯海知道自己并非胆大无畏，他只是麻木，熟视无睹，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无能和焦虑。
王斯海不想理睬行者，赶回到李默默身旁，他发现，李默默的嘴被一只手死死捂住，她高举双手，身旁站着几个僧侣，僧侣们拿着枪直直指着李默默，也指着自己。
“丢掉武器。”僧侣指了指船尾的方向，“你们被俘了。”
王斯海只觉得这场面滑稽得令他发笑，他缓缓举起手，一边笑起来。
“笑什么？”
“把武器丢掉！”
那个年轻的行者大概已经丢掉了武器，因此僧侣们都盯着自己。王斯海心想。看来不丢掉是不行了。王斯海张开手掌，手枪从手上落下。
对方看到王斯海丢掉武器，便放下枪口。
王斯海向下一蹲，右手一把抓住左轮，电光火石般扳下扳机，眼前飞过一串红色如滚珠的血球，他只觉双眼发红，胸口如闪电般痉挛，他强撑着身子，看见劫持李默默的僧侣倒下了两人，随后，眼前一黑，扑通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