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时许,正东方向,第一抹阳光洒落海洋,一艘无名风舟乘着日光飞来。从倒地铃的观景窗望去,起初只是苍蝇大,不过一会就变成了拇指大。无名风舟越靠越近,倒地铃号连着发了几遍确认接驳信号,但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水手们立刻向高塔呼救,得到回应是,护航舰一日后到。
倒地铃号播报了警戒信息,要求乘客保持镇定,有能力者拿起武器,和水手一同接敌。过道里响起了沉闷的白躁,走道上的护卫荷枪实弹。族长不再抽烟,而是叫水手和行者一间间包厢敲开门,领着睡眼惺忪的乘客来到观景仓,分发武器。
给乘客的大多是冷兵器,短剑匕首一类,枪支难以使用,无法第一时间上手,另外,船只走道空间狭窄,不易施展。然而,许多乘客并不满意,骂骂咧咧地要求更好的武器,观景室里吵成一团,不得已发下几只手枪,拿到匕首的乘客就心怀不满地同族长拌起嘴。
好一会终于安置好旅客,无名风舟已经肉眼可及,距离极近。
族长特意为王斯海准备了一把枪支——古铜质的转轮枪,无需装填子弹,弹仓附近有一个圆形的卡槽,将装满子弹溶液的长条形竹管装载在卡槽上,左轮即可击发。
王斯海同李默默被分配在远离受敌面的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杂乱地堆放着,锅里的饭菜烧了一半,其中有的锅炉甚至还未停火,而厨师已经不见了。
厨房正中间是一个铁灶台,刚好可以充当掩体,靠近船的一侧左右各有一扇大门,墙面上有一条长方形的玻璃,刚好可以看见过道,远离船体的一侧有一扇大门,大概是通向了外围的观景平台。
相当安静。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油嚆味,王斯海察觉到不悦地窒息感。
李默默同自己靠的很近,两人盘缩在铁灶台之后,王斯海一转头,就看见李默默微仄的额头,几滴汗唐突地流下来。
“他们快来了。”李默默表情有些微妙,让王斯海想到自己第一次捉捕罪犯的样子,李默默压低了声音,对着王斯海耳语,“你杀过人吗?”
“杀过一个人,他在我眼前化成了灰。”
李默默点了点头。
王斯海好奇地问:“你是行者,你们是负责货物安保的。”
李默默低头玩弄着枪支,并不回话。
王斯海不依不饶地问:“但你看起来什么都不会。”
“你能闭上嘴吗?”
“呦,紧张了?”王斯海笑道,“我好奇你为什么会加入行者……”
说话间,地面忽斜了一下。
“他们来了。”李默默用力推了推王斯海,“你感觉到了吗?”
“我听到枪响声了”王斯海道。
远远传来几声闷响,地面又是一斜。
过道里有人喊:“对方在撞击船体。”
另一头立刻有人喊道:“我们船大,他撞不动。”
王斯海头一晕,听到铁锅噼里啪啦地撞击声,咚的一下,一排铁架迎面倒下来。
“快躲开!”王斯海试图站起来,腿一软,险些没跌倒。幸好被一只手拉住了,他向右一闪身,躲过了铁架。地面又是一斜,他只觉重心失衡,李默默的身子已经倒下去了,他立刻拉住了李默默,两人向着墙面滑去。
“王斯海!热油!”
“哪?”
“地上!”
王斯海只觉奇滑无比,原来锅中的菜肴尽数撒开,在地上如冰球滑行,热油蔓延开,倘若踩中,定会摔倒。
王斯海急中生智,伸手揽住台面上的水龙头,右手还是死死抓着李默默,又是一阵冲力。手臂肌腱阵阵做痛,他死咬住牙,将李默默揽到怀前,“抓住这边。”
对讲机沙沙地响起来:“左旋甲板受敌,请求支援。”
王斯海稍稍站稳了身子,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巨响,枪火声哒哒哒地响起来。
“有水手中弹,位置在左旋通讯哨塔东。”
“注意二层,对方往甲板下面去了。”
“船腹来敌。”
对讲机乱糟糟地响着人声,沙拉沙拉地响个没完。船体平衡稍有恢复,王斯海就按捺不住决定前往前线。
“你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王斯海打开了左轮的保险,用手擦了擦枪管,躲开热油,走到右门口。
“回来!你别去。”李默默喊住自己。
“我出去看看情况。”
“别出去,我怕。”
枪火声乱作一团,忽近忽远,王斯海紧靠在门后,招呼李默默躲进掩体。李默默躲回灶台后,王斯海打开了一条门缝,观察情况。
“甲板失守。”
“族长,叫兄弟们后撤!”
“旅客仓是否安全?”
“安全。”
“旅客中是否有医生,紧缺医疗人员?”
“舰尾受到不明飞梭冲击,需要支援。”
王斯海听见对讲机中的对话,跑到李默默身边:“舰尾离我们这边很近,这边也不安全。”
李默默道:“那我们走。”
“去哪?如果舰尾失守,我们腹背受敌。”
“你得活着,咱们去观景仓。”
“不,舰尾离旅客仓很近,如果被攻入,情况不堪设想,我去支援,你去观景仓。”
“族长让我保护好你,你不能冒险!”
“随你怎么说。”王斯海贴在门后,观察过道,过道里的行者已经去舰尾了,他身子一晃,靠在墙根,行着小碎步往前走。
嗖地一下,一颗流弹擦肩而过,打中了墙面。
好险。
王斯海握紧了枪,追捕罪犯的紧张感又涌上心头,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他知道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这种无法言喻地紧张感。
他一直以为,这就叫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