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倒不是迂腐的国度,这里从不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普通百姓的子女凡有能力者皆可上学堂,而这些皇嗣们亦是如此,他们每隔一日便要进宫授课,当然也不会让女子们去学习治国之道,她们只需通读诗词即可。
可罗安的储君制度向来是立嫡不立长,所以凡是到宫中授课者皆是嫡出,只因着凌谖过继给了冯紫汐,所以她也有机会可随同顾凌谦一齐进宫。
只是自视甚高者到处都是,王府里有个穆雪儿,宫里有个顾凌语。
顾凌谖自知能得到全罗安最好的先生授课是来之不易的,所以她从不敢怠慢课业,只是,那时候的她还不太懂如何为自己避免是非,虽然她并不爱出风头,但有些人就是不希望你好比她好,渐渐的就会有人来找顾凌谖的麻烦,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有人撕了太傅的书嫁祸给凌谖。
顾凌谖她清楚的记得,那次顾凌语对着那个真正的撕书者说“人家没有娘你也没有吗?跟一个庶出的贱蹄子置气犯得着吗?”
从那以后她便懂了,即使背诵的出诗词也要假装没记住,即使解的了算数也要假装不会,她只有愈加地小心谨慎才不会让别人寻到捉弄她的机会。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日子也算平淡。
这一日,凌谖与凌谦如同往常一样坐着马车回府,顾凌谖口中念念有词,她正在十分专注地背诵论语,顾凌谦斜眼看着她,悠悠道:“凌谖,你这也太用功了吧。”
顾凌谖笑答:“本来无事,读来消磨点时光也挺好。”
顾凌谦点点头表示赞同:“哎……你说要是穆雪儿及你一半刻苦习书,说不定能知书达理些,也就不会那么烦人了。”
顾凌谖听此顿时来了兴致,她移开书笑道:“她那是心悦于你,日日见了你才会开心。”
顾凌谦没所谓的一摊手。
“不知,今日她还在不在王府里,如若她在,想必又会提前等着你回去了。”顾凌谖继续把话说完了。
顾凌谦呆住:“还是饶了我吧,等会儿到了,你先下去,要是看见她在府门口,就告诉她我没回来,等她走了我再出去。”
见他如此,顾凌谖楞是没憋住笑。
………………
黑夜很快降临了,如墨般浸透了整座皇城,回廊上灯笼轻晃,一片烛光柔和地洒在顾浩允肩头,时明时暗。
这些日子文帝的身子不太好,不过年老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而国事也是自然落到了他那几位能力比较出众的儿子身上,也难怪这些日子顾浩允总是很晚才会回府。
他今日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头紧皱,看着有些心烦的样子,他没有马上回房,而是负手在府中漫无目的走着。
不知不觉中竟到了顾凌谖的住处附近,他走进清荷居,透过雕花窗看到屋中烛火未熄,门还半掩着,他走近推开门,竟见屋里空无一人,并未多想转身正欲离去,却在瞥眼的瞬间发现原来凌谖趴在桌上睡着了,顾浩允站在门边,停顿了一下没有出声。
这些年,顾浩允与这个女儿并不亲近,他承认他有些害怕看见凌谖,特别是当他发现凌谖长得与唐忆雪越来越像以后。
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顾浩允凌谖说话的机会都是屈指可数,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对自己儿女表达关心的人。
每位罗安皇嗣都会有一块相同的玉佩,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可是凌谖的那一块顾浩允一直都不曾给她过。
顾浩允走近,轻手轻脚地给她收拾了一下书桌,见还有一本书被凌谖压着便就此作罢,目光顺着书本往上滑,他望见凌谖耳垂下的胎记,目光顺着往上走,停留在凌谖的眉眼上,他下意思的抬手想要为女儿撩一下额前的碎发,也似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又想起了唐忆雪,即使过去了十二年却依旧清晰。
她说,与他在一起时,会觉得开心。
她说,如若有来生,希望他可以多爱她一些。
她说,她喜欢下雪天,让他记得不可以一个人贪看。
……
顾浩允愣着的手终是放了回去,回身离开了清荷居。
其实,在顾浩允推门而入的时候,凌谖就醒了,她装睡着,只是因为怕单独与父亲相处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凌谖望着紧紧关住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凌谖拉开抽屉,拿出一只玉镯,指间传来温润的触觉,她低眼看着镯子久久失神……
竹雪姑姑说,这是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娘亲生前一直戴着它,凌谖知道这只玉镯对娘来说一定意义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