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萧元启想着西塘侯的事情，彻夜未眠，自己一共三个儿子，大儿子什么都好，文韬武略，只是可怜十年前落水落下大病，不久便撒手人寰。二儿子就是现在的太子萧墨怀，舅舅是陆项城，身后是梁朝的勋贵集团。三儿子萧墨寒，舅舅是陈良文，身后又是梁朝的文官集团。太子萧墨怀倒是对权力很热衷，而且勇毅，只是有点太急了，这次西塘侯之死，就算和他没关系，也是他背后的勋贵集团所为。自己得位不正，只不过当年康宗想要打击各地世家，开科举，废察举制，影响了当年勋贵和各地世家的利益，自己不过是掌管着禁军，是勋贵和世家们推出来的代表。十八年前，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灭了残宋，携得胜之威，压住各地世家。没想到东胡也搅了进来，自己更是一败涂地，四地世家独立，其他的世家也成了强藩，游离于中央的管辖。如今勋贵就像当年的自己，反对科举制度，随时可能爆发，只是自己禁军出身，在军中还有些威望，他们暂时不敢动罢了。如果萧墨怀登位，必定废科举，兴察举，皇权始终受制于勋贵集团，即使最后灭了各地世家，勋贵们也会演化为新的世家，皇帝就成了勋贵世家们的傀儡，说不定哪天就重新上演了十八年前的旧事。陈良文代表的文官集团本身就是科举出身的，以文制武倒是利于收拢皇权，合自己的心意，萧墨寒也聪慧，却只沉迷于做学问，一点没有想为人君的模样。自己现在也不能太急，如今让文官集团渗入到京畿南，京畿北、大小孤关是陆项城的大本营，暂时还不能动，激怒了勋贵集团，届时逼宫就麻烦了。北疆本最好的人选是西塘侯，他属于勋贵，却支持科举，两方面都好交代。当时的北疆之谋，为防止消息泄漏，只与陆项城交代了，没想到西塘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被陆项城处理了。下一步就要召回沈锁华，北疆总管空缺，勋贵集团和文官集团肯定会争个头破血流，这个位子一定要安排一个中立的人，而且效忠自己的人。思考良久，依旧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萧元启急火攻心又咳出来两口血。
第二天，三道圣旨飞出皇城。
第一道圣旨是给陆项城的，“安国公凉州之战指挥不当，致使北疆军队覆没，念其后续驱出宋军主力，未丢城失地，罚俸三年。”
第二道圣旨是给郑家余府上，“西塘侯受酒坡力战宋军，力竭而亡，忠君爱国之诚，为百官表率。酌其子郑少洛袭封，其妻供给参照长公主。”旭文读完之后，扶起郑少洛，小侯爷，请节哀，陛下对你很是看重。
郑少洛一股哭哭涕涕的样子，梗咽地说：“谢陛下恩典。”
旭文走后，郑少洛便收住了眼泪，闪过一抹狡黠。
北疆的沈锁华，大战的第二天，便得知武昌硕、杜青松战死，北疆两支精锐全军覆灭的消息后，便急火攻心，卧床不起。沈家祖上两代人，随宋太祖征战数十年，又经过两百年的沉淀，在他手上，北疆基业一日间就败完了。
接到圣旨时侯，身体已经异常虚弱。旭文公公读完最后一句：“沈公年长，北疆苦寒，残宋余孽，有卷土从来之势，朕不忍爱卿身陷险境，准爱卿卸北疆总管之职，回京待命。”
沈锁华几十年的宦海沉浮，见过无数的大场面，顿时明白自己被萧元启釜底抽薪了，只是当时自己作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反应不过来，也无法反抗。想到十八年来，自己苦心积虑的保全北疆，到头来落得个干干净净，一口鲜血喷出，晕死过去。
夜间沈锁华醒来，自知命不久矣，喊来亲卫，声音颤抖的说：“回去，回去之后，莫，莫要向之避提及北疆战事，让他照顾。”沈锁华此时已经是上期不接下气，亲卫连忙叫来大夫，顺了好一会气之后，接着说：“照顾好母亲和两个妹妹，以后做个，做个闲散的国公，莫要参与朝政，为父陪不了，陪不了他们了。”说完便断了气。
一旁的亲卫见状，连忙喊：“公爷、公爷。”
大夫摇摇头道：“公爷甍了。”
亲卫不信的用手在沈锁华的鼻子前试了试，立即崩溃的哭起来。
两天之后，消息便传回了沈府，只是沈之避从小就是个标准的世家子，学了些兵法，却是政治白痴，对于北疆的战局丝毫不关心，因为沈家已经是一等国公了，位极人臣。得知父亲生病，只以为是北疆前期战败，心里自责。沈锁华离开盛京的前两天，还算乖，第三天便又被李家大郎喊去寻乐子。这时的沈之避正和另外一个憨憨李家大郎在瓦子里看着异域歌舞。
沈府里，夫人碧云听到沈锁华甍了，当场就晕了过去。沈之夏刚刚及?，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花容失色，哭的和一个泪人一样。沈之陵虽是泪流不止，还是强作镇定，安排信使休息后，派出府内的家丁去沈之避常去的几个瓦子寻找。
家丁找到沈之避的时候，他已经醉了七分，家丁走到他旁边，带着哭腔的小声说：“世子，公爷甍了，大小姐请您赶快回府。”
沈之避没听太清，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家丁的胳膊问：“什么，你说啥，公爷怎么了。”
家丁重复道：“公爷甍了。”
沈之避这下倒是听清楚了，酒杯从手中滑了下去，整个人懵在那里。李家大郎见状，也不好问，只是呆呆的看着沈之避。
家丁见状，只能微微的推了推沈之避的胳膊，小声叫他：“世子，咱快回去吧，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大小姐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沈之避这下酒全醒了，一路飞奔回府。
快到大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哭声阵阵，推开门，直接母亲和小妹之夏抱在一团哭泣。大妹之陵脸上泪水盈盈，却指挥着布置灵堂。沈之避一下子就慌了，虽说不至于向母亲和小妹一下，却是指挥的乱糟糟，一会儿要布置灵堂，一会儿要去扶灵，反而加大了工作量。
不一会儿，萧墨寒也赶来了，看着之避手忙脚乱的样子，对着之避说：之避，你先去陪一下令堂，这里交给我来指挥。”
萧墨寒叫停大家后，很快把家丁仆人分为三组，一组去准备马车、纸币，明天早上出发去凉州扶灵。一组在府内挂幡布，置灵堂，一组通知亲朋故旧。然后又具体到每几个人的分工，很快便井然有序。
之陵见有外人来，躲在屏风后，本以为哥哥的朋友都是一帮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然有个例外。
萧墨寒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一早，便陪着沈之避前往凉州扶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