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太子称病不朝。
裕德帝令御医院所有御医前往东宫诊治,称太子恐寿数难永。皇帝垂暮,太子壮年之时闻此噩耗,一时间朝堂震动。
此时,请废太子的奏章堆满了御案,请立豫王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皇帝为太子的病情甚为担忧,朝臣的请命又让他心力交瘁,罢朝三日还是未能决定废了太子。
无数的补药流水般的进了东宫,成王承昊梁王承恩更是每日入宫探望。自那日与承嗣不欢而散之后,承轩心里颇为后悔,又没有机会道歉。东宫的人见了他便怒目而视,承嗣更是有意躲着他。
今日得知太子病了,承轩亲自入了库房挑挑捡捡半天,整整装了一车礼物才入了东宫,在外等了两个时辰才见了承嗣一面,匆匆一见连句话都没有好好说,就被下人遵从医嘱赶了出来。连那一车礼物也原封不动退回,承轩心里更不爽快,早知那日不刺他那几句,也好过如今这般横眉冷对。
回了府,下人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客厅中,上到管家下到小厮如丧妣姥。中间放着一个木箱,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怎么回事?”承轩心情不好,怒气冲冲的问了一句。
下人立即跪了一地,只喊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承轩打开木箱,一颗硕大的马头被人从脖子上齐齐割了下来,洁白无瑕的毛发被细细整理过,切口整齐划一是个老手。血腥味被特制的熏香遮住,还细心的被人硝制过。
承轩一点一滴看的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发足狂奔到马厩,追风依然威风凛凛的站着,可是马身上却没有马头,光秃秃的缺口,正是木箱里的那一颗。
如同遭遇了一记重击,承轩像失去浑身的力量突然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管家去扶他,被他一拳打开,他就那样匍匐在地上,狼狈又无力的往前爬。
几步的距离,他却爬了很久很久。在触及了那滩血水之后,站立的马匹身躯轰然倒塌,溅起一阵血雾。随着马的倒下,承轩心里仿佛有什么也轰然倒塌,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细细碎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如同那隔断喉管中发出悲鸣,他的脸上沾满马的血水,看不出在哭,可是他在嘶吼,在哀戚,在流血!
这是你送给我的马,一直以来亲自喂养,你只知这是我的心爱之物,却忘记了,它是你送给我的,你送给我的!御承嗣,你记住了,今后咱们再无兄弟情分。
“拿刀来!”承轩被劝回厅中,一身狼藉,管家忙着让人收拾承轩的衣饰,却忘了摆在地上的马头,引得承轩的注意,立马把自己唾骂了千百遍,依然为承轩奉上一把钢刀。
承轩一刀劈碎木箱,神色怔怔的看着马头,用刀指着管家问,“为什么杀了它?为什么杀了它?为什么不杀了我?其实他大可以杀了我,只要他一句话,我可以为他死的,我可以为他送命的!”
“哎呦,我的王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您可别吓唬老奴!”管家小心翼翼地避开钢刀,目光紧跟着刀势,生怕承轩做出什么事。
方佐闻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这才觉得他们选储君哪里都好,只是太过于重情。重情义的君主并非不好,太过于重情义却是缺点。
“为什么?”承轩又问。
“因为兄弟情谊比不上那生杀予夺的权力更吸引人!其实,王爷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这回有人回答了,因为方佐闻回答的,他有信心承轩绝不会杀他。
“是的,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承轩围着马头脚步虚浮的转了两圈,抬手一刀劈在马头上,顿时血肉横飞,他劈了一刀还不够,再劈一刀,又砍一刀……直到精疲力尽,昏死过去。
管家迅速命人为承轩换洗梳妆,又把所有令承轩看了堵心的东西掩埋,细致周到的照顾着。方佐闻则细细写了事情经过,捉了信鸽放飞。
一向龙精虎猛的承轩却在夜里发病了,一场风寒来势汹汹。整个人就像烧着的一座火炉,豫王府内忙活了一夜,弄的鸡飞狗跳,直到天明才停歇。
管家端了药承轩门前,正欲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个清丽的女童声说:“听说你府上昨天死了一匹马,把你吓病了,我便来瞧瞧这个笑话。”
哎呦,快别提马的事儿了,这才消停多久啊,又来一个挑事的。管家心里把那个不知名的婢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并未听见里面有什么剧烈的响动,管家从门缝看去,承轩笑吟吟的看着坐在床前的女童,丝毫不见昨日的疯狂。
“是啊,可吓人了!你是没见到,那场面若你见了也会生病!”承轩顺着凤倾城的话接上,又说了一句似真似假的话。
凤倾城站了起来,反手负在背后,一只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把豫王的寝室观摩了个够,这才说:“要是我的话,谁要把我吓着了,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让那人吓破胆!”
“小小年纪不学好。”承轩像教训后生晚辈一样,教训了一句凤倾城。
“谁说我小了?”凤倾城不服气,再看到承轩那副“你哪里都小的”样子,一把就抓住承轩的手按在了胸前,少女最近养肥了点,胸脯增了二两肉,承轩这样想,凤倾城却红了脸,道:“我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管家见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立即端了药进去,一边奉上苦药一碗,一边好奇的问:“王爷,刚刚那位是哪家的小姐?她怎么会在王爷房中?”
“嗯,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承轩苦着一张脸,想到那个小丫头莫名开心了些,这般表情倒让管家多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姑娘太小了。
凤倾城仗着承轩的势在凤府横行霸道,打压一众后母姨娘和姐妹,就连凤博渊有时也会吃挂落。她日日出府,直接去了豫王府,介于豫王对她的态度,也不敢得罪她,小心照顾着。二人一见如故,再日日相处,倒处出一些不同的情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