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节,杏花微雨。
丞相府宾客满堂,觥筹交错之间,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从后堂跑出来,跪在今日的东道主面前,“老爷,求求你救救三小姐吧!再怎么说三小姐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啊,三小姐就要被大小姐四小姐打死了!”
今日是丞相凤博渊老母的七十大寿,所有文武百官几乎都到了丞相府来祝寿,就连东宫太子都莅临凤府,却被这小小的丫头打破了喜庆的氛围,这宾客之中不免有些凤博渊的政敌,听见这样的消息纷纷窃窃私语,摩拳擦掌就等着明天参这老匹夫一本。
“丞相似乎治家不严呐!”有人凉凉地开了口。
脾气火爆的御史大夫何严一拍桌子道,“一府之家尚不能治,何以治国!”
凤博渊听了恼羞成怒,“来人,还不把这个丫头拉下去,管家,这是哪个院子里的,你是怎么管的下人?”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抱着小腿的小丫头,一下子没甩开倒滑了脚一个趔趄就要摔倒,被人扶住。
“各位卿家,孤不胜酒力,先行回宫了,凤相既然有家务要处理孤也不便打扰!”承嗣放开凤博渊的手臂,冲满堂宾客微微欠身,他身份尊贵,行半礼已是恩宠!
太子殿下是要帮着这老匹夫了?承嗣的话一出口,就让众人心里转了几个弯,要是太子殿下有意扳倒凤博渊,那如今正是好机会啊,趁着如今高朋满座,把事情闹大岂不是让凤博渊失了名声?
“多谢殿下体谅,老臣恭送太子殿下!”凤博渊没想到承嗣会帮他,他可是明明白白的贵妃一派,与太子一系几乎势同水火,太子殿下如今却帮着他息事宁人是心怀仁慈还是顾念兄弟之情?
“告辞!”承嗣冲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没有找到那个人,意料之中他应该与此时发生的事脱不了关系了!
承嗣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清清浅浅像天边的浮云,若有若无间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候像一块儿宝玉温润,有时却如利剑出鞘慑人心神。
折柳立即跟在承嗣身后,小声说了一句:“成了!”
承嗣点点头,没有说话。
皇帝陛下的密探无孔不入,对东宫早已失去了耐心。如果查不出承嗣有何过错,那便不得不让他做什么都是错。
几日前,终于查到一份未烧毁尽的名单,上面都是暗中投靠了太子的朝臣。朝臣们虽然明面上声援豫王的人多,可太子多年经营,朝臣不免生了二心。北疆如今已是铁桶一般,任那九五至尊权倾天下,也插不了手,如今一再打压太子,可是承嗣的势力依然不减反增。
为了试探,不得不让太子与朝臣接触。哪知太子手腕了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与朝臣相处,不仅没有探出任何线索,反倒让这个污名远播的太子在朝臣面前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今日又让承嗣来试探凤博渊,大好机会岂能放过?还未走出府门前,就有管家来请承嗣回去一趟。急急忙忙地到了凤府后院,一群女人已经惊吓哭泣成一片。
院子中央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目露凶光,脚下踩着一个花容失色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在少女脸上划来划去,“你骂别人是丑八怪,那我就让你尝尝丑八怪的滋味!”
匕首扬起正要刺下,一颗小石子正中女孩的手腕,把匕首打飞了出去,那脚下的少女已经惊惧交加昏了过去。管家立即跑过去把女儿抱过来,看着那个小女孩就像一个吃人的妖怪。
凤倾城握着肿痛的手腕,死死的盯着承嗣,目光之中愤恨之意溢于言表,桀骜说了一句,“很好,我记住你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暴戾,丞相,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承嗣并不搭话,却向一旁的凤博渊进了一句言。
这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一是他身为当朝太子说话金口玉言;二是凤倾城的表现,这个一向柔弱的嫡女突然变得那么狠毒,看一眼就让人心寒胆颤,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神吗?
妖孽附身了吧!
凤博渊当即就下令,“来人,把这个妖孽绑了!”
“我看谁敢?”出声的一个是冒牌的凤倾城,一个是房中走出来的承轩。一月多未曾照面,承轩看上去有些不同,又找不出哪个地方不同,恐怕心更黑了些。
承嗣并不在乎承轩变成什么样,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弑父杀弟,夺了那个位子。谁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一个得皇帝欢心的皇子,一个心狠手黑的女子,在他面前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承轩随意倚在破旧脏污的门框上,他容貌不俗,这般作态显得格外风流写意,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的众人,定格在承嗣脸上,“太子殿下的话,请恕臣弟不敢苟同,若论狼子野心,这位姑娘哪及得上太子殿下一二?”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凤博渊一脸惊惧之色,折柳的手已经拔剑而出。承嗣慢悠悠的将折柳抽出的剑一寸一寸的推回剑鞘,眼中盈盈笑意不减,抬头对上承轩的目光,已是寒冰一片。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承嗣转身就走,不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被那寒光一扫,承轩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回京一月有余,他整日都想着承嗣,派出的探子多次看到太子与成王和梁王多次外出,言语行为密切。
他唤他豫王,却叫成王和梁王为二弟四弟。明明同是弟弟,为何对别人那么好,却偏偏这么对他?这一月哪里都不敢去,只在府中等着那人也会像去找承昊承恩那样,入府拜见。朝堂之上,来去匆匆见到的只是那人的一片衣角,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
“把她给本王好生养着,出了差错本王拿你们是问!”承轩吩咐了一句便扬长而去,心里想着说了又怎么样?你不让我快活,我就是要你不开心!我难过,你也要陪着我难过;难道还要看着你去和别人开心!
折柳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承嗣,“太子,要不要属下去一趟豫王府?”
“母后最近怎么样?”一身寒意的承嗣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面色也缓和下来,好像并不打算追究此事!
“皇后一切都好,只吩咐太子小心,不要被有心人蒙蔽。”折柳微微打量着承嗣的神色,见他并未怒色又问:“太子为何不对豫王下手呢?”
“孤要堂堂正正的登上皇位,本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为何要强取豪夺呢?孤就是要看着他们千般谋算转瞬成空,方解心头之恨!”承嗣阖上双眸,靠在软榻上,声色俱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