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剧变
“快看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通体金光，鸿蒙之力在向他聚拢！”
“黄金浇铸，好似佛陀！”
“大气运之人！”
阁楼上下，皆是哗然，族长与老妪目中激射出惊讶、欣喜之色，死死盯住台上的少年。
只见他周身十丈金光冉冉，翻滚如云，要将他笼罩成罗汉宝僧似的。
衣袍随风狂舞，如墨般的长发龙飞凤舞，在他身后，一道三丈高的虚影蔚然而升，五官同他一般无二，神态庄严，似天上谪仙！
此番奇景，无人不惊，皆是呆若木鸡，交头接耳间夹杂着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的语气。
“这...这是祥兆啊，姬家当兴之兆！”
“哈哈，有此惊艳少年，何愁往后百年。”
“他...这也太怪诞离奇了。”
各位长者看向刚开天命的晚辈，都觉得一塌糊涂，与之相比天上地下。
旁人看去无异，却不知云鸿此时支撑得甚为煎熬。
鸿蒙之力冲入丹田灵海中，若是常人，天命早已被冲开，但不知为何，此时鸿蒙之力在他的灵海中逞凶肆虐，占据了近整片无银之海不说，更是无端的灼灼生热起来。
鸿蒙之力要将我杀死！？
这并非玩笑，他的身体四肢已经被烤得皮肉外翻，胸口之处像是被铁板堵住，一呼一吸都极为艰难。
“热...热...好热...救我...救我...”
云鸿嘴唇干裂枯燥，整个人已经虚脱到极点，若不是问天台的加持，使他如强弩之末屹立不倒，恐怕他即刻便要昏厥。
四人听得他细丝气连的话语，却不敢妄自出手打断，这可是千年一遇的异象，怎么可能没有痛苦难熬的处境，若是误了大事，他们可以想到那位族长会有多么疯狂。
身为姬家外来之人的客卿长老们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云鸿...他好像不对...”
姬厢雪扯了扯姚珊的衣角，微微皱着眉头。
姚珊也一直在观察云鸿的状态，安慰道：“毕竟是天道眷顾，难以承受也在情理之中，不用担心，姬兄和善，必不会是天不假年之人，何况台上四位高手严阵以待，随时可以出手相救，大可安心。”
姬厢雪虽然内心惴惴不安，却也只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剧变横生！
"啊！！"
云鸿体内竟爆发出一股震天动地的力量，伴着一声狼嚎嘹唳，在场诸人震耳欲聋，心中一跳，齐齐凝眼望去。
云鸿盘坐原地，面目狰狞扭曲，那朴素上衣已经碎为齑粉，飘散风中。只见他汗如泉涌，左边胸口处烙铁般异样猩红，有如高温烫伤所致。
老妪急不可待，迅速向那四名客卿长老传音，四人心中大凛，同时暴起向云鸿抓去。
正在三丈之外时，本在云鸿周身斡旋徘徊的鸿蒙之力变得焦躁不安，滚滚如罡风般肆掠而动。
以云鸿为中心涌出一股红艳似岩浆的的热浪，温度之高，令人仿若身在大漠之地，热浪散如湖中涟漪，数之不尽的气息激荡而出，电光火石间将四位未反应过来的客卿长老掀了个底朝天。
股股热浪疾如雷电，层层相叠，四位客卿长老只感背部压力如山，根本动弹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灰烬中荡然无存，死前连一丝声音都未能发出。
四位长老的死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看得心惊胆战，那可是四名客卿长老啊，随便说出一位都是在蜀中鼎鼎有名的人物，竟就在眼前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碾压成灰，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极为荒谬的事。
“鸿儿！”
老妪心急如焚，正要奋不顾身救出云鸿，面前人影却挺立如山，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
“滚开！”
老妪尖声厉叫。
“勿去。那好像是鸿蒙之力结成的诡异热浪，连客卿长老这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你能有几分把握救出云鸿？再者，宝相庄严的虚像...鸿蒙聚在一人，这可是百千年难得一见的异象，姬家兴于三族之中的契机，你置姬家于何地？”
“呵呵。”
老妪猛然向前踏出一脚，声色俱厉：“半入黄土之人，最惜亲朋，老身只有这一个孙儿，若我稍有不测，盖棺黄土，谁给我上香，你！？沽名钓誉的家主？姬苍澜，刀剑无眼，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奉劝你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唉，姬苍颜，你为何始终不能理解我？”
“滚！！！”
老妪原本形同枯槁的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一阵接连不断的响动之后竟肉眼可见地长出了青筋密布的肌肉，整个身子更是蓦然拔高三尺，变得魁梧雄壮，一声厉喝，其中竟带着丝丝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叫。
栏木漆面透亮，反射出的两只下垂的双手指间蠕动的血肉，眨眼间纤细狰狞，冒出瘆人的尸绿。
轰！轰！轰！轰！！
瓦砖飞溅，墙垣一片连着一片窜珠似的坍塌破败，空中木屑如雪纷飞，一座壁岩横冲直撞，差点就让一干子弟遭受飞来横祸，放眼而望，半壁阁楼顿时凋零空无，眼前这一幕亦让众人震惊。
两个老祖宗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在阁楼顶端斗法！
正在二人斗得昏天地暗的时候，另一边，云鸿体内异象又起！
灵海之界，鸿蒙之力化成的炽热之体愈来愈大，光亮遮天蔽日，正要无止境撑爆此界时，一抹血色自毫不起眼的角落凭空升起，刹那间便以燎原之势覆盖了几乎整个世界！这血色并非普通颜色，而是货真价实血淋淋的一片汪洋血海，海面血泡扑腾炸裂，血海奔腾间，像是又千万条冤魂厉鬼在咆哮惨唳，声势刺破寰宇，无可匹敌！
烈日逐渐式微，被熄灭了最后一许微薄的光亮后，渗人的血色笼罩世界，缓缓间，平行线上一道泣血如注的血月从海面升起，猩红滔天，只叫天狗蜷尾！死亡之气凛冽无匹，天地黯然失色，猩红主宰世间！
宝相庄严的虚幻圣影在这一瞬间褪去光泽，热浪与鸿蒙之力亦在滚滚波涛中散得无形无踪，如日金光渐微，周围慢慢平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云鸿，濒临溃败的身体终于得到喘息的时机，耗着最后一丝气力将堆积已久的淤血吐出，便两眼一翻，倒在一旁，只听得耳畔传来模糊的声音：“快...停止问天台，停止问天台！”
......
......
......
两旬后的云鸿小院中。
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褶皱愁眉不展的苍老面庞，云鸿挤出一抹微笑，沙哑开口：‘婆婆...我...我昏迷多久了？’
老妪眉头舒缓了几分，细声细语的说道：“两旬，好啦，不要乱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躺着调养休息。你体内五脏六腑如乾坤颠倒，这几日才有所好转，先忍着些，伤势痊愈后婆婆任你活蹦乱跳，好吗？”
云鸿稍微动了动手脚，却一丝力气都提不上来。
“对了，婆婆得告诉你，姬厢雪这丫头啊，天赋卓绝，五日前被望月仙宫相中，上报家主与其父母，他们有意让她到门派历练一番，起初她尚且不愿，后来不知道怎么默然同意了，临走时她念念不舍，在屋门前待了半个时辰，你俩关系真好啊。她现在已是望月仙宫外门弟子，鸿儿是不是觉得很神气啊？”
云鸿眼神飘忽，沉默不语。老妪也乐得如此，二人在这安谧祥和的氛围下待了近两炷香时间，时中午，太阳当空而立，老妪见时间到了，起身从衣袖中抖出一个墨青色灵瓶，将一颗龙眼大小的褐色丹药喂到云鸿嘴里，自言自语道：“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重新坐回原处的老妪忽觉有人突破了她的隔音结界，面色一变，厉喝道：“什么人？！从门旁滚出来！”
两只鎏金灿灿，刻有金龙腾跃图案的长靴子一前一后踏入门槛，来人一进门视线便始终放在云鸿身上，再未移开一步。
“呵，还真是不速之客，我知道你来此意欲何为，直截了当说吧，鸿儿的天命之心死寂沉沉，当不得那呼风唤雨引领姬家百年昌盛的圣人，现在明白了？识趣的便快滚，否则老身不介意与你再战一场。” 姬苍颜面色阴沉，冷冷说道。
姬苍澜沉默不语，云鸿艰难的开口：“婆婆...便让...让族长亲自探查吧...对我...无碍的...”
姬苍颜急忙护到云鸿身边，摇头叹息：“你这孩子...”
云鸿微笑摇头：姬苍颜再叹一口气，佝偻着身子走到一旁，用一双混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姬苍澜，生怕他做出过激愚蠢的事情。
姬苍澜始终一语不发，得到允许后大步流星走到云鸿身边，伸出两只手指，分别在其天灵、气海、手臂脉络上点了一通，眉头深深一皱，欲言又止，最后话还是没说出口，留下一瓶丹药，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啧啧，居然是闻名蜀中的上上品丹药龙虎丹，此丹两效两全，具有同时补充气血和灵力的作用，让婆婆数数...一...三...五...九，这老东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出手倒是阔绰，鸿儿你先拿着罢。不过此丹药力甚猛，与人对战时候不可多服。呵，老身便原谅他个一两分吧。”
姬苍颜小心翼翼地将丹药置放于云鸿枕边，见他面色布了一层阴霾始终不散，心中迅速思绪一番，突然明白过来，安慰道：“鸿儿，所谓开天命，不过是开辟武者立地之后的修炼道路，拥有窍穴的人，大多十二岁时骨骼脉络足以承受炼体境的力量，就可以开始修炼武道，因此未开天命未必就是一个废人，鸿儿不必太过伤心。”
云鸿一听此话，心里顿时好受不少。
“鸿儿真是大气运之人呐，那样的险情，换做一般人早死了，一定是冥冥中的天意吧...呵呵，开不了天命之心又如何，我只求他一世无忧罢了...”姬苍颜坐在一旁，嘴中低声呓语。
一说到险情，云鸿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烈日血月两个极端恐怖的场面。说与婆婆听？还是罢了，总觉得会连累婆婆...婆婆为我操的心太多了...
婆婆的嘀咕仿佛梦呓，云鸿听得心境逐渐平和，一闭眼便沉沉睡去。
......
......
......
转眼间秋风恣意，黄昏树叶，泛黄微枯。
终于能起身活动的云鸿将婆婆在一旁的劝阻抛在脑后，一出门便冲向姬家藏书阁，向前台索取介绍炼体境修炼的簿子，那人见他是婆婆子孙，便直接将簿子递给了他，让他带回去细细研读，日后还来便是。云鸿接过后欣喜万分，回到房中闭门苦读起来。
卧榻期间，云鸿问过婆婆，那每日一服的丹药价值几何，婆婆只是笑着说不贵不贵。云鸿哪里不知道自己的伤情有多严重，只是没有强问出口，心中空余内疚。
体质再强一些，键魄一些，就能少吃一颗丹药，少让婆婆操心。
云鸿暗下决心，将书簿捧于手心，眼疾手快翻看起来，短短十几页的介绍，很快被他牢记于心。这是云鸿天生便有的，以前觉得无用，现在珍惜异常、万里挑一的记忆力。
书上说，炼体境有十重，晋升需要开脉络，第一重为两脉，二重四脉，三重八脉，四重十六脉，以此类推，第十重需要一千二十四条脉络！这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此外，第五重之下，脉络会自行打开，只需武者彻底贯通，但到了第五重，便需要结合种种，例如法则感悟、功法层数品级、丹田灵力强度等，到达一定的需求，脉络才会“开门”，供武者开辟。
开两条支脉，便是炼体境第一重武者的象征。
云鸿眼神坚决，照着书上运气入体的方法，一呼一吸间，将周身萦绕的灵气一点一点融入体内，没过多久，自己浅洼大小的灵海便满满当当。
接下来，引丹田灵气如脉络，在主脉中不断锤炼打磨，使其雄厚浩然...
再次依据书中内容所动，丹田中的灵气果然被他的意念驱动，涌入主脉之中。
主脉，便是人体从足部到天灵环绕一圈的脉络，连接了许多身体至要之处，此脉阻塞，那便一筹莫展。
云鸿从未修炼锻体过，主脉自然死血废屑淤积，堵塞不通。他再次牵引了一批灵气入脉，将脏物一点一点驱除干净，同时剧烈的疼痛由心而发，咬紧牙关疏通了一半的主脉，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不过，脉络中一股精强了数倍的灵气令他深感欢喜，这点疼痛根本比不上来之不易的收获。
丹田已空，云鸿仿着步骤，再次吸纳周身肉眼不可见的灵气；丹田饱满，云鸿牵引灵气入主脉不断冲击凝练。反反复复数十遍，主脉终于冲击得顺通无阻，云鸿继续牵引灵气不断在主脉循环周天，两炷香过后，这一团灵气已经十分饱满。
云鸿心中一动，将灵气牵往那更加阻塞且纵横分布的细小脉络。这条脉络虽不及主脉一成长度，但冲击难度，至少要大上两倍！灵气入脉络，云鸿面目顿时狰狞痛苦，不亚于割骨剜肉的剧痛让他头晕目眩，身上衣衫已经全然湿透。云鸿眼眸赤红，再坚持一会！
房门外，婆婆站立了半个时辰，默然无言。
一条脉，成！
两炷香时间过去。
两条脉，成！
云鸿那个激动，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却忘了身体才经受过刀割剑刺般的折磨，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哈哈哈，武道第一境界炼体，我云鸿来也！”云鸿仰天长笑，宣泄着激动，
“高人别急着兴高采烈，掀开袖口瞧瞧。”
婆婆不知何时现身背后，云鸿愕然，撸起袖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布满如泥巴浸水般粘稠的物体，再看向胸口，近乎恐怖的黑黄泥巴黏在身上。云鸿顿时了然，这是从脉络中强逼出来的“废物”竟有如此之多，便说明他的体质得到了质的飞跃。
“好一股恶臭，哈哈，我去洗洗。”
云鸿抑制不住兴奋，一边叫喊一边向元天江奔跑而去。
望向天际，少年之心的云鸿升起一股豪情，试看终有一日，我云鸿必会凌于长霄，睥睨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