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谟樾御医,六阿哥吩咐……啊!是八阿哥!”
原来,徕秧儿一直是在门外候着,可此时,却突然断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门就“咣当”一声被用力推开了。
“能在这个辰时里,还灯火通明,赶早起来洗浴的,这天下,也只属你晟怀彤这等有了洁癖之人了。”
随着这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的还有步步逼近的脚步声,谟樾蹲坐在浴桶里,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顺手忙将宽大的锦罗浴巾裹在了身上,抬头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正俯瞰着自己的男子。
“八阿哥,八阿哥!这,这是谟樾御医,不是六阿哥……六阿哥吩咐,吩咐谟樾御医……”
八阿哥?
同样惊诧的八阿哥,圆睁着一双冷厉的大眼睛,正目光如炬地看着脑后随意绾成一个湿漉漉发髻的谟樾,看着她白皙红晕的脸庞和躲闪不及的眼神有那么一刻凝固失神。
“八阿哥!这,这可……”徕秧儿也被眼前这样的谟樾给惊住了。这清新脱俗,天然雕琢的艳丽人儿,怎与那适才见到的浑身脏兮兮,满脸黑乎乎的谟樾御医已完全判若了两人?
“谟樾御医,这,洗净了的多好。”
“阿哥——阿哥——何事会令阿哥这样赶早来了景琉宫?”
六阿哥与八阿哥同为皇后娘娘所生,在后宫自幼便多了一份厚待,背着他人,便直呼这同父同母的阿哥,便也无所顾忌。
六阿哥边整理衣领边走了进来,可顺着八阿哥的目光,看到大浴桶里十分慌张的谟樾,也是一惊,可他很快机敏地稳了稳神儿,说道:“啊,这小泥鳅兄弟,为老祖采药,掉进了溪水里,弄的浑身脏兮兮,这会儿,才算洗了个痛快澡,阿哥,走,出来说话,出来说。彤儿正好这还有一样东西要给阿哥呢!”
被六阿哥这么一说,八阿哥才尴尬地回过神来,转身向外走去时,才想起自己适才的“大火”,还没燃尽,便又大声问道:“晟怀彤,本宫倒要问你,为何不顾邦国友好,要去追杀那紫国使差——灏钺?这是为何?竟还打斗了起来,伤着了我的栗宝儿,今儿给必须给本宫一个交待……”
徕秧儿将房门关上,这才将他们的吵闹声关在了门外,谟樾的澡也洗的差不多了,她穿了六阿哥给她的璨罗纱面料长衫,外罩蚕丝绵衬里的水蓝缎长袍,绵软舒适,令她洗净了的身子轻松又暖和了许多。
徕秧儿见里面停止了水声,便也在外喊了一声:“谟樾御医,若已穿戴好了,便下来与八阿哥和六阿哥一同用早膳吧,他们都已在此候着了。”
与八阿哥和六阿哥一同用早膳?
谟樾摸摸自己皮肤紧致的脸颊,虽没有任何滋润护肤品可涂抹,手触之处,可也是肤如凝脂,娇嫩柔滑。她散开的一头乌发,让风儿吹着,突然觉得这样不妥,会令他们察觉自己的女儿相貌。这样想着,便胡乱在头顶绾了一个男子发髻,走了出去。
“谟樾御医?小泥鳅?”八阿哥坐在餐桌前,低语了一句。
徕秧儿往餐桌上,放着小菜,朝八阿哥点了点头。
却不见那六阿哥。
谟樾跪下给八阿哥请安,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可这姿势,便是做的十分到位了的。
这便是在宫里这些时日,才学的一些礼数。
“谟樾御医,她,这儿,不能发音。”
徕秧儿比划着,跟八阿哥说时,八阿哥眼中流露出的惋惜,令谟樾低垂下头去。
“阿哥,这便是那厮的证据。”六阿哥拿着一根断掉了箭头的箭柄走过来时,搀扶起谟樾,将手中的箭柄递个了八阿哥。
“这么说,是他先下的手?彤儿可有想到,这件事当及时禀报父皇,已应及时才是,若不是太傅告知,那紫国使差,会在大晟国出了这等事儿,会招致他国唾弃,甚至引起公愤,更是担忧此事会引起两国火拼,这等大事,为何都传到了圣院,而朝廷却不动声色,当是父皇并不知晓,本宫只不知是何人所为,想着回到宫中,再打探实情,告辞太傅,便赶早回转,哪知,那送渡的船儿顺风而下,今日寅时便靠了岸,见天色尚早,本宫想着去遛一下栗宝儿,却不想栗宝儿受了伤,便想到你对那灏钺一直不和,猜想可否是你干了此事,不想,果然是你。”
八阿哥显然此时,已经消了火气,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些,还是满腹疑惑。
六阿哥无半点悔意,还愤愤地说道: “阿哥,若阿哥知了实情,便也会如此冲动,只依了你的剑术,定是不会让那厮逃了回去。”
八阿哥更是不解: “那灏钺比你可年长了整整五岁,又在沙场鏖战多年,你哪里是他的对手,竟有这胆识去追杀与他。”
“阿哥,阿哥与为弟,还有姐姐同是一母所生,老祖一直疼爱十六皇子,这也是宫里宫外众所周知的事情,可这宫中二十多个公主中,老祖唯独喜爱的便是姐姐帧儿公主。”
“唉!如今,还说这些又有何用?老祖为她不知落了多少泪,她偏又喜欢上了那紫国典客最顽劣的儿子灏钺,彤儿,你不会便是为此,去追杀那灏钺?他这次来大晟,好像是给大晟送来了上好的木薯酒和幡皮,父皇还夸赞了他们的诚意。为何你还要追杀他?父皇若知,便是会大动干戈,不会轻饶了你。此事,还何人知晓?”
“只有母后知晓,但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这其一是何意?其二又是何意?”
“阿哥,这其一,便是,便是。为弟看不顺眼那风流倜傥的灏钺,追杀与他,只为一言两语。”
“这其二呢?”
“其二,母后不知姐姐还活着。”
“帧儿?你说的是帧儿?帧儿妹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
八阿哥疑惑,又看了一眼谟樾。谟樾佯装什么也没听到,转身走了出去,却见徕秧儿,在厨房里悄悄捣鼓着一样东西,见谟樾过来,便马上藏了起来。
“啊,谟樾御医,不如,不如先到这里来烤一下火,这一宿的没合眼,定会觉得寒冷了些,眼见得就要天亮了。出了日头,便会好受些。”
谟樾走进这景琉宫内的“内厨”,竟然也样样俱全,不大的火灶下,火塘里的火烧正旺,锅里闷煮的米粥,已经飘出阵阵黍米的香气。
坐在火塘前,望着燃烧的火苗,谟樾想着他们说着的帧儿,可是老太后心心念念的那个帧儿公主?
若是帧儿公主,为何她还活着,却被人说是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