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一棵小草
也要在风雨里茁壮地生长
就算只是一只小鸟
也要在云朵里欢乐地歌唱
就算只是一朵花骨
也要在春天里绚丽地绽放
就算翅膀不够硬朗
也要追求骄傲地飞翔
就算花期不会很长
也要生一个美丽的梦想
何况我是一名军人
忠诚地像小草一样坚强
活着
就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死去
也要在这片土地上埋葬
夜很漫长,夜路更长。军用的绿皮专列。从中原一路向西北开进。行将一夜依然没有到达盼望已久的红色圣地。由于还要给其它的列车让道,所谓的专列竟然又不动声色的停了不知多少个小时。这也让我一下子改变了社会上谣传红色号牌的车就能横冲直撞的印象。守规矩打胜仗。也许这才是人民子弟兵真正该有的素养,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服务不就是要用这样的好行动才能体现吗?只是我还有一点点的费解,如果硝烟再起,冲锋号响,以这样专列先行的速度,是否能够做到时时保障,全时空保障。“兵不与民争利,民不与王师争道”都有话题性,也都值得思考。哪个该继承,哪个该发扬?真得好好商榷!
已经夜深,夜色更浓。夹杂着一丝寒意袭来。我微微感觉开始冷了。先前还闹喳喳,吸烟的,聊天的,大笑的,伴随着夜深,兴奋劲儿也都跟着消停了。只剩下一两个孤独的烟卷冒着火星儿,是带兵的老干部还在勉强地打着精神。车子忽然动了一下,跟着大伙也全醒了。都在焦急的等待出发。可是随即又停了下来,好久也没有再动。好像要潜伏一样,蓄势待发。开始有人抱怨:“这是怎么回事儿,一路上都在扭扭捏捏。不像个样子。难道不能像梁山好汉一样说走咱就走,路上不平一声吼,见山开路,遇水架桥。现在搞得这样尿性,实在让人憋屈。”他很幽默,而大家却是真的急着要走。急着离开这一片看不到光亮的沉寂的地方。一群年轻的小伙子被关在这个铁盒子里,心浮气躁的像一头头困兽,根本耐不住寂寞。讨厌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干熬。
在单位生活的十多年里,我也曾深深地体会。很多老班说的最多的不是苦和累,而是这些单调的无聊和干熬。本来千篇一律的生活足够乏味,还要为品尝这些乏味消耗激情,是年轻人,火力旺盛的人不愿意做的。很多人感觉不是自己的身体懒了,而是心累了。就像一个白马啸西风的少年怀着梦想急于实现成功成名的心情一样。穿上绿军装就该一门心思的谋打仗,备打仗,把热血沸腾燃起来,血气方刚火起来,英雄血性搞起来。而不是像这样三尺斗室,一个车皮,坐吃等死。人,没有了青春朝气,还能剩下什么?灵魂,没有了激情,何以撑起一副强有力的身体?
带兵的老干部完全能看出这些年轻人的焦虑,哪个人没年轻过啊,哪个军人不是从第一次打背包来部队的啊!多少是有些经验和见识的。特别是在那个纯洁的年代。于是故意扯开话题,给小伙子们讲起了单位的种/类别。我第一次听到了专业化特种兵这个概念,带兵的老干部就是这个专业的,他精通这个,讲起这个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来听。很多人对单位的概念一直停留在只有陆海空的认识,所以听到特种兵,还是专业的。都无比兴奋的凑近了。听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带兵的老干部很懂得“有时候在熟悉的专业上演讲比东拼西凑泛泛而谈更有说服力”这样的道理。总之他讲起故事很出神,一群热情入伍的人听故事听的也很入神。我在幻想着专业的特种兵,肯定就是特种兵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精英。乐虎和红牛,不仅乐呵,而且很牛。。
有人问带兵干部:“特种兵属于什么,是跳伞,坦克,还是杀手的克星?”甚至还有人问有女兵吗,漂亮不?
老干部貌似觉得这些问题都很幼稚,他总是笑着回答,他的笑容让小伙子们觉得成熟里透着轻视,但又不容轻视。有故作随和的姿态,也许这就是不怒自威的派头吧。
那老干部说:“刚去肯定没有伞,不专业的跳伞有可能会死人的,也没有坦克,坦克的空间也许装不下你们这些大个子,不过你们如果表现优秀肯定也能见到坦克和降落伞的…生病了才可以看到女医生。”干部回答问题很全面,没有让任何一个发问者感到失落,艺术啊!
然而我到了单位后才终于明白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加了一个先决的条件,几乎可以说是狡诈。原来很多单位根本没有女医生,更不会有谁只是为了看到女医生而愿意生病。咱们又不是来找对象的,有没有女孩儿又有何妨?
列车终于还是开动了,好像正在穿越一条长长的隧道,犹如苦闷的人生那么漫长。风飕飕的吹来,车厢里的灯暗到像一个全身瘫痪的老人晒着黄昏的夕阳,大伙儿觉得又冷又懒得动,很多人已经昏沉在梦里了。自从感到高考的压力和生活的压力之后,我常常做梦,梦见一个人摸索在黑暗的道路上,冷冷清清又四处碰壁。当世界还在半呓半醒中的时候,我依然在思考着带兵老干部的话,专业技术保障兵也属于特种兵,是特殊保障的重要兵种,是领率机关的得力助手。让我欣喜的不是技术,也不是保障,甚至什么都不重要。特种兵,特种保障的后勤单位才是我乐意听到和愿意去的地方。以前就听一个兵哥哥讲起过,“老兵争着去前线,好兵要去尖刀班,新兵都去新训队,兵油子留在炊事班”。如果把特种兵当成尖刀利刃,炊事兵当成后勤伙夫,那么自己现在要去的特种保障后勤单位,岂不是鱼与熊掌兼得了。想着想着,本该十分冷清的心情,忽然就美滋滋起来了。
又忽然想到自己读书时,在全班面前做三个俯卧撑而被人笑话的场景。当时候就下定决心,立下誓言,今后加强锻炼做一名真正的男子汉,做一名以一当十的勇士,再不要被人笑话。唉,为刚刚不负责任的美滋滋又懊悔起来,自己该去向哪里呢,留在哪里呢?身不由己只好听天由命,迷迷糊糊仿佛整个身体都飘荡了起来。
也正是朦胧之时,身体忽然像是被强大的力量撞了一下那么疼痛。原来是火车忽然停住了,惯性使大家伙儿的身体向前倒了过去。大家都惊醒了,凌晨口角流出的哈啦子已经弄湿了半个前襟口,被我看得清清楚楚,看来他是刚刚做了一个美梦。看着车窗外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大家伙儿几乎是被喝斥着赶下火车的,先前的带兵老干部以及新来的几个接车的新干部都变得凶巴巴的。完全不像在火车上那般慈眉善目。
被人引导者,呵斥着又推搡着慢慢地前行。曾经不管你是小老虎还是大灰狼,现在老老实实的站成不规则的队列,都像一只一只小绵羊。这时我才想起妈妈嘱咐的话:“到那个红墙大院的单位里,一定要多听领导的话,那里的人好起来都是很好的,凶起来都是很凶的”。当时我还觉得妈妈这话说也白说。难道人类不都是这样吗?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好脾气肯定就有坏脾气。现在亲身经历,看到这样的阵势,都一副挤不出笑容的脸。只好打起精神专心走路,而且胆怯的几乎不敢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像逮小鸡仔一样掐住脖子。旁边有个哥们儿慢了几步,差点被一个接车的新干部给推到路边,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畏畏缩缩的自个儿钻进队伍里。
大家刚下车集合还没站稳,就被一群年轻人赶羊似的笼在一起。然后一个披着绿色呢料大衣的人,拿着手提袋开始清点姓名,旨在检查是否有人落下,或发生意外情况。最后是几个看着人微言轻的人互相谦让着开始抽签分人。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镜头,穿着大衣披着风衣的往往才是大boss。这叫袄子虽破,地位很高。眼看着大家就这样没有选择,也没有反抗的被人给瓜分了。在车上谈好的情谊现在都是轻如鸿毛一文不值了。能不能走到一起,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决定,这里的人可不是家里的爸妈,不是你会哭会闹就能一切满足。反而有点像时下的爱情,能不能结婚,你说的不算,丈母娘说的算,房子说的算,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看到凌晨被领到旁边不远的一个方队里,大约和许多人一样,我也开始默默地盼望着能把自己和他放到一块儿去,这样至少也多个能说些冷暖话的伴儿。可是上天毕竟不能遂下所有人的心愿。最终我也没有和他分在一起。不知道这样一别几时还能再见,胃酸像是发酵了一样产生许多的不舒服。心也开始疼了起来。顿生割舍抛弃之痛。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总算语文没有白读。近在眼前无亲人,远在天边又看不见,这种境地只好自个儿安慰自个儿了。像我们这些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人,家里只有门框没有煤矿的人,只有自个儿战胜自个儿才能算做成功的人。凡遇挫折,必须先学会宽解开导自己。只是万万没想到,从今往后,由此开始,自我安慰已然成为常态。
“或许不久还会再见,再见不是不见。同是天涯沦落人,人生何处相逢。”乱七八糟的一些宽解人的话,我一时能想到的就全想了。自己给自己做一番思想工作,这才觉得不那么的伤心了。
抹了一把脸,在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情况下,过来接站接车的一群人就要求我们带着行囊重新准备登车。“小伙子们,往前走,前拉后推,都上大箱板儿。”原来这里面的人把大汽车,解放,东风统称为大箱板儿。大家伙儿按照这七嘴八舌的要求,你推我拉,推推搡搡总算都钻进了大箱板儿。汽车的尾气,一路追随着车厢不肯散去的尘土,还有人们呼吸的白色寒气,陪衬着每个人静默的脸,在凄惨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清,格外的沉寂。整个世界好像也只有这一路的尘土味比较热闹。汽车行驶的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都安静的坐在了车板上,不一会儿我就觉得屁股变的冰凉了。这时有个接车的人招呼:“大家都坐在自己的背包上,人和人互相靠背,防止车子加速过快时造成前仰后倒。也尽量不要睡觉,小心摔伤。”
这是一个热心且很细心的人。他说话干净简单,声音温和响亮,逻辑清晰。无形中我觉得这是一种威严,由于这种威严,他的话像是一道命令,大家不敢不按照他的话去做,都一一服从和照办。刚刚被人抓“鸡子”一样分来分去的恐惧变成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这样的人虽然严肃但也值得尊敬,因为他内心温柔,知道对别人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亲近了,距离也就拉近了。大家都有模有样的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忽然觉得自己这时才很像一名军人。
再也没有人敢抽烟,敢讲故事,敢笑,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单位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一座座红房子?是不是全部都是绿漆漆的墙?有没有海滩一样的跑步场地?有没有沙袋,四百米障碍…?该是什么样的枪呢,小米加步枪还是机关枪?
汽车奔驰了很久,屁股都快颠破了。直到减速,接着听见一个很难打开的大门吱吱咛咛的声音。进了这个大门,彻底敲醒了我所有的幻想。带车的不知多高级别的人提醒我们说:“快要到了,大家准备下车。”紧接着汽车转弯进了一个破旧但明显宽阔的大门里,门口的灯光很明亮,照得周围破败不堪的情景也很清晰。墙上的土已经松的掉渣,我尤其希望看到的红色就是那层裸露在黄土之外灰灰渣渣。没有飞机,大炮,更没有沙滩…只有荒草,枯杨,和这个冬季冷嗖嗖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