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小禾手按了按胸口,似乎那里正有虫子一口一口地啃,并没有真实的疼痛,只是一种疼痛的幻觉,想象里是身体被虫子啃食殆尽的画面。
难不成这个苏一便是那人派来问她要盒子的么,那人便是千机子?可是当初,他又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下了蛊?她听说这蛊外形只是一只小虫子,却是至毒至阴之物,以人的血肉为食。他把这个东西种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害自己——他实在没有害自己的理由——那么又是个什么意思?
苏一看她面色一霎变得灰暗,似乎想到些不好的东西,怕她是害怕身体里的蛊毒,忙地宽慰她道:“这个蛊,食一些人的血,对伺主并无大碍!”他本欲扶她到桌边坐下,可是想到刚才自己的孟浪已使她大哭了一场,这双伸出去的手终于迟疑,没有敢碰她,伸到一半便讪讪缩了回去。
边小禾自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娇弱,她把身体站的直直地,无可比拟的直,拿了笔刷刷写道:“你有什么目的?”她当然聪明的不点明那人给她的盒子,那是不打自招,万一要是对方另有图谋呢,万一他要是骗自己呢?
“边姑娘,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边小禾摇了摇头,在纸上写:“我识得千机子你当如何,不识得又当如何?”
“我并没打算把姑娘如何,只是受他之托,取回他的一样东西,他这样东西,便着落在边姑娘你的身上?”
“什么东西?”
“一只红锦缎的盒子。”
边小禾身体向后退了一步,想果然是他,原来真是他,可他到底为何在自己身上种下这蛊,在把盒子给这人前,倒要问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又写道:“我身上的蛊是怎么回事?何时被人种下的?”
“这个么,”苏一拿扇子作难地敲了敲头,来来回回走了数趟,方才下了大决心似地道,“其实告诉姑娘你也无妨,你还记得七年前他给你吃的那美味异常的花酱么——那么,苏某并没有认错人,姑娘你是承认是我要找的人了,好,好,我接着说这蛊,这蛊便被下在这花酱里的,你吃了,身上自然便被种下了这蛊!”
听他这样一说,边小禾只有更急得份,这花酱不光是她一个人吃了,边小锋也吃了,她的娘亲也吃了。自然,娘亲早过世了,有没有被种下蛊已是不重要的一件事,可是边小锋怎么办?到这时候她自己怎么样都觉得无所谓,可是万一边小锋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恨自己一辈子,即使她这一辈子短得可怜,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这罪恶也洗不掉。
她刷刷地在纸上写:“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吃了那酱,身上就会被种下这蛊,那么,你一定有法子解吧,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见他脸色讪讪地不回答,她更急起来,一把抓住了的衣襟,使力拉扯摇晃,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苏一的脖子被她拉扯的一阵疼,见她这样激动,不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只得使力抓住她的双肩,定定望着她的双目,一字一顿道:“边姑娘,你莫要激动,我说了,千机子并无害你之心,所以这蛊对你身体并没有伤害!”
他的瞳孔太深了,黑洞洞的,似是藏了百转千回。边小禾被这双眼睛一看,心里便是一阵寒意,脑子跟着清醒了,镇定下来,扒开他的手,拿了纸写道:“若是你不帮我把蛊取出来,盒子我是死也会给你的!”
苏一到有些为难,他虽精通驭蛊之术,可这个东西非是谁的手法高明就能破解的,非要用下蛊之人的血做引子,把那蛊引出伺主体内方可。更何况临下山前师父只是交待他把那盒子索回,并未说要他帮她驱蛊呀!
可是不帮她驱蛊,她便不把那只盒子交出来。他直急得转如陀螺,半晌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倒是边小禾又刷刷地写了句话递给他看:“我不管你与那人是甚么关系,或者你不认识他也好,那盒子对我没有用处,只要你把我与弟弟身上的蛊除去,那盒子便是你的了!”
苏一拿着纸呆了半晌,末了仰天长叹口气道:“边姑娘,不是苏某不肯替你与令弟去蛊,实在是,实在是有心无力!”
“何意?”边小禾倒是急了,笔走龙蛇,字写得又急又快,“何为有心无力?”
“不瞒边姑娘,这个蛊是要下蛊之人方能去除,亦或者,有这下蛊之人的血也是一样,可是此时,千机子不在这里,我手里也没有千机子的血,范某实在没有法子!”
边小禾脑子转了几转,心内一动,拿了笔再写:“你不是说,这个蛊并未要害我性命么,这意思是不是说,去除这蛊并不急于一时?”
“自是如此!”苏一以为边小禾想通了,不欲再为难他,简直喜形于色,可是对方接下来写的几个字,又实实把他打入了冰窟里。
“既如此,你去把那个千机子找来替我解这蛊毒,这之前那盒子我定会好好保管,然若半年内你不回来,我便将那盒子毁了!”
苏一左右为难,心里一番咬牙切齿,想要明抢,他自然有许多的残酷手法令她开口,她一个娇嫩的女孩子,是万万受不得分筋错骨之痛的。可是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他又不屑于使,他一向自命不凡,是武林后起之秀,这种事若传扬出去,却叫他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自然,从怜香惜玉的角度上来讲,他也万万不会对她出手,他是惜花之人,辣手摧花之事,确是做不出。
所以这时候他只有急得团团转,边小禾则静静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决定。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股笃定,笃定他会答应她的这个要求!
她虽从不认为他是正人君子,却也从未想过他是个坏人。
哪里来的这股自信,哪里来的?她看着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苏一,使力掐了把自己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