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边小锋还在生闷气,不肯搭理边小禾,若非肚子实在饿得很了,也许饭也不要吃了。可是他还没有修练到那般的有骨气,更何况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苏云韶劝他说:“身体若是长不好,武也是学不好的,所以这饭,无论如何要吃!”
她给边小锋找着了这么个好台阶,他哪还有不下的道理,不情不愿意地拿起筷子吃起来,其间边小禾多次搛菜给他,都被他躲开了。
那青崖有意替边小禾解围,主动把碗举到边小禾脸前道:“小禾,我想吃炒蛋,你搛给我!”
边小禾这时候早被边小锋气得脸色铁青,拿笔蘸了墨刷刷地在纸上写道:“饭也不要吃了,你们先给我讲讲清楚,在寺里怎么闹腾的!”
“也没有闹腾什么,”见另两人不语,苏云韶只好局促地开口道,“咱们去问他们要人,就是那个尚仁,要他们给我个交待,他们死活不承认有这事,咱们就动起手来——”她说到这里得意地一笑,“那些和尚可真是没用,虽一个个长得肥头大耳,身高马大,可是武功却稀疏平常得很,两下子就叫咱们收拾到地上哼哼去了!”
边小禾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进去内屋里一阵翻找,出后来把手往苏云韶身前一拍,那锭二两的银子赫然现在了桌上,她写道:“咱们这小庙供不下苏姑娘这尊大菩萨,还请您快走吧,最好连夜出城去!”
“什么,什么意思?”苏云韶脸色沉下去,像铁生了锈,侵骨的红,“你要赶我走?”
“非是我要赶你走,”边小禾字写得极快,原本圆润的字型,显得有些锋利,更多了些凌乱,“你可知这普渡寺乃与官府交好,咱们这些小民,是招惹不起的。你们现在把那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却叫咱们如何在城里呆下去?”
苏云韶眼圈有些红:“难道我要讨个公道也不对?”
边小锋猛然把筷子一摔,站起来道:“你要是赶苏姐姐走,那我就同她一道走!”
那青崖原本不想搭话,可看事情有愈闹愈僵的势头,只得出来打圆场道:“哎,大家不要这样大火气,有话慢慢说,也许事情没有这般严重,这普渡寺确实有些邪门,小禾,你也不要这样怕事,有我在……”
他话未完,就被边小禾推了一把,只得乖乖闭了嘴,看边小禾急急写道:“不管他邪门不邪门,总归我们招惹不得,现在事情大发了,我是无法可想,你们有什么法子倒是说说,说不得,大家都进去吃几天牢饭!”
苏云韶嘴硬道:“若是找到了师兄,哼,管他什么普渡寺什么官府,定要打他个落花流水!”
那青崖突然灵光一闪,出了个嗖主意道:“要不,小禾小锋还有苏姑娘,大家随我去师父那里暂避避,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
“我不去,”苏云韶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我出来是要找我师兄的,这城里还未找过,赶明儿个我去四处打探打探,若实在没有就走了,这银子,”她可怜巴巴地把银子塞进边小禾手里,“这银子你留着,也许我明儿便走了,给你们惹了这么大麻烦,真对不住!”
话讲到这个地步,边小禾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表情软了下来,写道:“苏姑娘,你最好早做打算,那些和尚可不是好惹的,若我说,师兄的事不若放一放,先保命要紧,明儿一早你便出城去吧,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姑娘家,终究不是他们对手。再者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苏云韶一副小女儿姿态,来回抚摸中指上一玫瑟瑟石戒指,幽幽道,“可是若是找不到师兄,我宁可被官府抓起来!”
“你被抓起来,不是更没法子找你师兄了么!”边小禾再接再励地劝,“还是先躲躲!”
“不,不,不……你不明白,”苏云韶眼泪倏尔大滴落下,搞得众人手足无措,“要是找不到师兄,要是师兄在外面有个好歹,我,我就不想活了!”
边小锋一诺无辞道:“苏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你那师兄!”
那青崖看边小禾脸色又有下沉的趋势,到喉头的话赶紧咽了下去,省得说出来自己两面不是人。他自己是练武之人,倒底觉得边小锋学武是件大好事,除暴安良,行侠仗义,那是人人做得的么?若是边小禾也像他一样身怀武艺,想也便不会这样的怕事,怕和尚,怕官府,甚至只要有些身价的人,她都不敢招惹。这活得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可是这话只敢埋在心里,他是不敢在边小禾面前表白的,把饭几口吞进肚里道:“我吃饱了,月色这样好,我出去走走!”
可是他才出去不一会儿,便匆匆地赶回来,慌地叫道:“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一大群人擎着火把向这边儿来了,我料着,就是要来抓咱们的!”
三人脸色皆是大惊,边小禾尤其脸色惨白。其他两人,一个不怕事,一个不懂事,倒没把这事想得太严重,苏云韶甚至要拔剑冲出去把那些人全砍了。
边小禾同那青崖把她拦住了,死活拖进了左边内室,那正是边小禾的睡房。边小锋自然也被拉了进去。边小禾是个精细人,出来把油灯一口吹熄了,又把供在堂上的两把伞抱在怀里,悄悄拉开了床板,那里竟然有一条暗道。她打个手势,示意大家都下去。
“这暗道通向哪?”那青崖真想不到边家竟然这样的别有洞天,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地,“小禾,你家怎么会有暗道?”
边小禾拿火折子点起了插于壁上的一把松油火把,擎在手里,在前面领路,她有口难言,手又腾不出来,只得沉默不语。
边小锋虽是边小禾的弟弟,竟也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个所在,也很是好奇:“怎么我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暗道?”
“难不成,令尊是一代大侠?”苏云韶也跟着猜测,“这乃是他的僻世之所,所谓大隐隐于市!”
这简直是胡扯,边小禾在心里暗暗好笑,又暗暗咬牙。她爹不过是一清二白的一个穷秀才,文人的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坏毛病一个不少,只知道甜嘴蜜舌的哄女人,先是哄得娘亲与其私奔,后又结交**,搞得倾家荡产。当然,他们家也没有什么“产”好让他“荡”。他穷是穷,可还过得快活自在,只苦了儿女,跟着他受罪,除了打骂,没跟他享过一天的福。
这样的人,就不该成亲,更不该生育子女,这样的人,边小禾愈想愈是恨,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女人喜欢呢?她实在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