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新雨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看着张一水轻松的脸，枪口直直对着孟冲的脸，里面可是真枪实弹。
张一水毫不在乎地看着他，挑了挑眉，像是对着一个正在做蠢事的弟弟一样，继续道：“她曾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是你们把她看的那么重才会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是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特质值得你们迷恋的，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啊？我们曾经的宏图伟业呢？我们曾经的伟大未来呢？就因为你们之间的那些无用的情情爱爱而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现在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一切都是个谎言么？我现在告诉你！是的！这一切都是谎言！我们跟当初不一样了！你和灵儿背叛了我们！雪儿背叛了他！”
孟冲是搞不动他们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但是张一水已经成功引起了郭新雨的注意，孟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枪口微微发颤。
“我们背叛了你们？你在做梦么？从来都没有什么你们！我们都是他的走狗，为他杀人放火的走狗！等到他有了新的玩具，我们就为了他得到那个玩具而去死！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们！”郭新雨咬牙说出这些话，每个字都要绞碎的痛恨，“我们说过要过上更好的日子！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可是那天来的时候，他却像是独裁者一样从我们身边夺走了这些！他在囚禁我们！”
张一水愤怒地看着他，脸抽搐着，突然站起来，伸手指着他，吼道：“我们本来就要成功了！可是你放弃了，你想要去过什么正常的生活！我们从来都不正常，我们注定不平凡！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曾经有选择！我已经做的够多了！你高高在上做些律师工作，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相信将人丢进水泥搅拌机里，相信那些被人活活打死在巷子里面，被抛尸这条河里面的人么？！这就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工作！那么多年来，我都在等待我能选择的那天，不用再惶惶不可终日的那天！可是他带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死亡和扩张！”郭新雨嘶吼着，将枪指向河面，“你还记得多少人，多少人从这里被丢下去么？！还记得他们最后的喊叫么？那种绝望，撕裂，挥之不去的叫声！”
张一水面对他的歇斯底里却冷静了下来，双手插进口袋里，在黑暗中盯着他。
郭新雨放下手，直面那个张一水，低下头，突然笑了起来，摇着头：“我们从这里开始，从这里开始走向无穷无尽的罪孽。”
张一水看着他，缓慢说：“不，我们是从这里走向新生活的。”
郭新雨抬起头看他。
“我们从这里开始才开始生活，而不用掩藏自己的本性，不用掩埋自己的野心。你不用每天躲在街头下躲避那些追着你的小混混，担心自己不小心杀了他们，灵儿不用躲在衣柜里面小心她那个变态的继父，雪儿和他是多么完美的一对。而我，我再也不用忍受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我面前说教，做着那些见不得光的鬼事，为了生活连尊严都没有！是他找到了我们，让我们活的更好，起码活的更有尊严！”
张一水迈步看着郭新雨缓缓靠近，“是你们要毁了这一切，你们想要抛弃我们建造的一切，就为了你们正常的生活。”
“这不是本意，我们只是想离开而已。”郭新雨的语气弱了一些，“他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为他死？！”
“哼哼，离开？”张一水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站住，伸出指向孟冲，“就连她都不相信离开，她还没为这个城市做过什么呢！”
郭新雨快速看了她一眼，眼神脆弱了起来。孟冲很小心地往后挪了几步。
郭新雨再看向张一水，“我们建造，我们毁灭。”
张一水耸耸肩：“都会有些代价的，我们比原来的那些野蛮人要好多了。”
郭新雨盯着他，“你已经被他洗脑了。”
“哼，你觉得我被洗脑了？那你呢？徐灵儿又是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背叛我们这些兄弟，让你想要杀死自己的恩人？她又对你做了什么，费尽心机想要帮助这个小妞毁灭我们？”
“她让我看清楚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让我得到了救赎。”
郭新雨的平静的语气一定让张一水很愤怒，他突然笑起来，越笑越激烈，笑的弯下腰去，孟冲奇怪地看着他疯癫的状态。笑声在风里响了很久，他抬起额头去看郭新雨，说：“天啊，救赎，这简直是我有生之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她救赎？她用什么救赎你？用她漂亮的眼睛么？还是她精湛的演技？也许她很聪明，背叛瞒到了他死去，可是那又怎样呢？一切根本不会结束，我还在这里呢！你想做什么？！杀了我？开枪啊，杀了我，这些才会结束！”
说着他猛然向郭新雨靠近了两步，孟冲一惊差点脱口而出“站住”两个字。但是她发出的声音依旧引起了郭新雨的注意，他冷冷地看过来，说：“为什么是她？她到底是谁？！”
张一水张了张嘴，毫不在意地看向孟冲，说：“你什么意思？对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幻想？”
“她是谁！”郭新雨用力咬牙再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总是她，王映想要她！灵儿想要她！路程也倒向了她！她到底是谁！”
孟冲心里一惊，像是头脑里面突然打入了一根针一样，锐痛起来。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在他们的事情里面变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局外人。
“她叫孟冲，是个警察的女儿。就是当初妨碍我们的那个警察，孟仇。她没什么特别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想找她，或者找她做什么，大概是和你一样突然充满的幻想了吧。”张一水不屑地说。
“不可能！”郭新雨突然暴怒，他抬起手枪对着孟冲，对着她走了几步，“一切都有问题！王映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那个女警官怎么可能杀了他！这一切应该由我来完成的！一切的不对都是从这个女人开始的！你到底是谁？！”
孟冲听不懂他毫无根据的话，但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勉强平静下来，咽下一口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个侦探而已，不小心发现了你们的勾当。”
“呵呵，侦探？不可能！”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孟冲突然说，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杀吴梦新？”
“你杀了那个小子？”张一水惊讶地插进来，也很奇怪。
郭新雨没有理会张一水的惊讶，看着孟冲勾起嘴角，“我以为我这样捣乱，会逼王映出来，他最恨自己的事情被人捣乱。而且那个小子早该死了。”
“天啊，你是出现幻觉了么？王映死了！”张一水有些崩溃似的在他身后吼道，“我都接受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想和我谈谈，来找我啊，要这个女人做什么？”
“哈，我想知道，这个可有可无的女人，现在到底有多大权力了。”郭新雨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孟冲的全身瞬间冷了，“看来我没猜错，她现在的权力已经大到了能将你从龙头会里面拉出来的地步。你还想告诉我，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么？”
张一水的呼吸瞬间停下了，他知道，自己中计了。孟冲仍不住咬了咬牙，想起了那句话“想要从敌人那里得到一切的最好方法就是假装无知软弱，他们就会滔滔不绝”，张一水这个白痴！
“你甚至费了那么多口舌想要救她，真是把自从我失踪后想对我说的一切说出来来了吧。”郭新雨冰冷地笑着，“灵儿错了，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挽回我们的罪过，她不过是另外一个罪过。她知道你犯的罪，知道秦海市地下的交易，知道那个女警官犯的罪，知道路程的罪，也知道马越的罪，可是她就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作，任何作为，只让这一切继续流淌下去，让这个混乱继续下去。她不过是另外一个罪人！”
他在黑暗中的双眼变得明亮起来，对着孟冲笑着，“权力那么吸引你么？掌握人命扮演上帝那么吸引你么？你就和你那本无知的日记上的另外那些人一模一样，根本不值得！”
日记！孟冲全身的血瞬间凝固住了，脸色苍白地看着郭新雨。
“他居然想为了你改变，这简直是个笑话。”
“你立刻闭嘴！”张一水吼，“他死了！你是不是吸多了！”
“叮叮叮！”
突然，孟冲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
“叮叮叮！”
第二声。
“这是什么声音？”郭新雨皱眉道。
“叮叮叮！”
第三声。
三个人都等了一秒，没有声音。孟冲猛然看向张一水，是警察！
郭新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扑来，他反应很快持枪回身，可是人已经到了面前！孟冲还没有反应过来冲过去，突然听见一声震耳的闷响！孟冲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再猛然抬起头去看！
黑暗中只见郭新雨的身子慢慢靠着张一水倒了下去，一只手死死地抓着目瞪口呆的张一水的西装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串佛珠。张一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冷静地看着孟冲，顺着郭新雨的身子缓缓坐下，伸手环着他的肩膀，再平静地去看郭新雨。
“终于，到，这天了。”郭新雨的嗓子中间像是卡着一颗核桃，只能轻声咕哝，但是孟冲还是听见了。
张一水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郭新雨一直抓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地抓了抓：“我们，错了。”
孟冲颤抖着看着他们，郭新雨缓慢地回过头来，黑色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张大嘴想要说话，却再发不出声音。但是孟冲依旧看懂了：他，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