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冲全身都在发抖，她咽下一口唾沫用力扶起自己无力的身体，盯着张一水和他怀里那位刚刚离开却仿佛未安息睁着双眼的男人。
张一水干净的英伦西装已经被抓乱，上面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迹，黑色的血迹像是个无尽的黑洞在他胸前散开，张一水一只手抓着郭新雨的皮衣肩膀，另一手手垫在他的脑后，他低着头平静地看着郭新雨死去的脸。良久，他抽出那只垫在他脑后的手放在郭新雨那双黑色再无光芒的低垂的双眼上，缓缓盖住。
“叮叮叮。”孟冲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她猛然站起来，快速拿出电话接了起来。
“喂！”
“放心好了，警察没经过，你们还有时间。”海伦娜平静的声音毫无起伏地从对面传来，“他死了么？”
海伦娜发了假警报让她捡了一条命，孟冲却没有任何庆幸，反而一阵失落。她在原地烦躁地走了两步，伸手捂住额头，朝那边看了一眼，道：“是的，他死了。”
“好吧，处理好尸体就赶紧回来吧，警察不过多久就会全城搜查了。”海伦娜道。
“嗯，我知道了。”
海伦娜挂了电话，孟冲叹口气放下手，闭了闭眼，看向张一水：“我们该处理这里了。”
张一水放下郭新雨的尸体，站起身子整理了用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拉了拉西装的下摆，算是整理了一下他的仪容。
“帮我把这位警官拉上来？”孟冲问。
张一水往栏杆边看了看，狠狠皱着眉头，像是在沉思又只是不太愿意的样子。
孟冲翻了个白眼，认命的自己走过去探出头去看了看，徐立峰没有任何因为枪响而醒来的迹象，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孟冲弯下腰去查看那环了一圈又一圈的粗铁链，咬了咬牙，伸手摸着结环在哪儿，摸了一圈之后才发现结环应该是被一圈圈的铁链给遮住了。靠！别给我再死一个啊！
孟冲正准备松开回头去拿郭新雨的枪直接开枪的时候，张一水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推开孟冲，低下头看了一眼铁链就面无表情地开始解。孟冲被他推倒身旁挡住，只能呆住看他迅速的动手，没过到十几秒就听见一声连续的“哗啦”声，张一水猛地回头对孟冲训道：“你想不想救他了？过来拉啊！”
孟冲赶紧凑到他身边，张一水说：“就拉我手上的这根链子，拉上来！”
孟冲照做了，手上沾到一些张一水的血迹有些滑，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拉动了铁链子，孟冲使出了全身仅剩的力气来拉，也不知道是铁链子太重了还是徐立峰太重，两个人拉动铁链子也很慢。直到孟冲全身大汗觉得都要双眼充血后才将徐立峰的身子拉了上来，张一水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孟冲立刻去拉另外一只手臂，两人放弃铁链子去拉人，铁链子掉进河中。这时候才知道，只是徐立峰很重而已。
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徐立峰拉上了观景台，徐立峰全身是血，脸上就有明显的伤，孟冲立刻扑上去撕开他的衬衫听他的心跳才安心下来，虽然很微弱，但是他还活着。
孟冲一把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伸手去掏手机，这时候却听见张一水低哑惆怅的声音：“你知道作为观景台这里却是全市唯一一处位于清河岸却看不到进军桥的地方么？”
孟冲一愣，抬起头来，张一水双手放进口袋直直站在栏杆边，远眺着前方缓缓流动的黑色河水。孟冲看看他，再看看那连水面都看不见的远方，道：“我知道，我曾在进军桥那看向过这里，没有看见。这也是这个观景台被废除的原因之一，它已经不便利了。”
“当年这里也什么都看不见，王映称这里是全市最浑浊的地方，还因为这下面流淌着一条代表着城市生命的河流，可是到了夜晚，你在这里除了月亮什么都看不见。就像今天，黑夜完全吞噬了这个地方，只能让枪响亮起一瞬间的光亮，然后一条生命就没有了。”张一水轻笑了一声，“我们在这里做了不少事。”
“我已经听出来了。”孟冲闷闷道，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不过我现在不关心这个了。”
“你要自己打电话叫警察么？郭新雨的死你打算怎么解释？”张一水回头看她。
“我有一个主意，”孟冲十分无奈的抬高口气，“不想因为谋杀或者自卫被调查就自己处理一下尸体然后离开这里，我来守着徐立峰就好了。”
“何不如就直接匿名打电话给警局然后我们都离开呢？要给自己惹麻烦么？”张一水靠在栏杆上提议，“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和过去不一样了，如果你出现在这个现场他们会询问你今天晚上都在哪儿，去了哪儿，怎么找到了这里。然后以他们对你怀疑就会检查你的电话记录然后发现一个奇怪的电话给你打了电话，而且你还回拨了，证明你知道的比你说的要多。你会成为笼中鸟，调查会没完没了，如果你还想自由的去见老太爷的话，你最好和今天晚上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
孟冲看看徐立峰，道：“如果他知道了什么，我也跑不了。”
“哦，你过于担心了，我保证他什么也不知道。”张一水缓慢走到郭新雨的尸体前，俯视着他，“如果有什么我能向你保证的话，就是这个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这个条子很有可能被他偷袭了之后就再没醒来过了。”
孟冲低头看着徐立峰，伸手放在他的心脏上，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郭新雨呢？”
张一水看看孟冲再低头看看郭新雨，蹲下身子拉起他的手臂，看了看那串沾血的佛珠，伸手取了下来套在自己手上，然后伸出双手将尸体抱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栏杆边。
“你要做什么！”孟冲喊道。
张一水完全没理她，干净利落的将尸体丢下了栏杆，听见一声清晰的落水声。然后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铁栏杆。
“如果警察发现了他的尸体那就让你去认尸了，如果没有的话，过了这风声我就把他捞上来。不管怎样，葬在徐灵儿的身边好了。”张一水低头再看了一眼，平静地说。
孟冲不知道心里为什么扬起了愤怒，她瞪着张一水，道：“那在停尸间那具王映的尸体怎么办？”
张一水耸耸肩：“等你们的法医折腾完了我就去火葬了啊，我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先让你们继续怀疑吧，也算给我些时间。”
虽然自己的朋友就在十分钟前死去了，张一水现在却那么轻松，孟冲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我最后给你一个建议，别陷在不可能的事情和人上出不了，向前看吧，你的目的不止那么简单。”张一水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地上那把枪，直起身来，缓缓抬起手臂指向孟冲。
孟冲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他，冷冷开口：“你想做什么？”
“哼！”张一水十分不爽地放下手臂，“刚刚那么害怕，现在脸色都不会变，真是扫兴。放心，你要是现在死了，我估计都活不过明天，现在最需要的是和平。”
他将手枪放进口袋里，再看看孟冲：“走吧，难道你真要守着他？”
孟冲摇摇头，最后再看一眼徐立峰确定他不会死后站了起来，跟着张一水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你的脚印会留下证据的。”孟冲道。
“没事，鞋子而已。你有多少时候就靠脚印抓到人的？”张一水道，“放心好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永远是迷。”
“那些跟着我们来的影子呢？”
“他们不会跟的那么近的，只能凭猜测了，”张一水走下楼梯，突然回身认真地看着孟冲，“你要走这一行，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留下点影子但是不留下后患，给点甜头但是不给主食。如果每次都要做到完美，那东窗事发的那天，所有鬼都会找到你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