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公孙续的处理需要的不过仅仅是是仪的口才的话,对刘和的处理就需要是仪的心计了。
在这方面我们至少要为刘和祈祷一下,因为毕竟所有这些事情的起因都是刘虞与公孙瓒甚至袁绍等人的政治立场的问题,而完全与刘和无关。有刘虞在,刘和就不能选择立场。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悲哀,也是孝之一字被发扬到极致而对老百姓产生的束缚和羁绊。
但同时我们却也必须私下里承认,对于对上了是仪的刘和,我们其实是很不看好的。是仪,从一出场就远去徐州忽悠陶谦,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他本身也成长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是仪跟刘和的谈话并没有让其他人在场,相比较于公孙续的年纪略小,刘和可是已经年过三十的人了。并且从长安一路回到幽州,他也经历了不少阵仗,确实不需要有人指手画脚了,比如田畴之类。
“刘公子,对于刘皇叔的死,子羽虽然有心,却终究无力啊!”是仪的哀痛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在这样的混乱年代,能够不费一兵一卒而稳住四夷,刘虞的功劳本身就值得肯定。
“先生说笑了。”刘和的谦恭是发自骨子里的,这是一种天然的优越感支撑下的温良恭俭让,绝不是刻意的做作能够达成的效果,这一点,刘和甚至要强过他的老爹。“和知道先生的难处,能够袖手旁观公孙将军之死,先生已经是做了最大努力了!”
刘和倒是明白的紧,生在皇族,刘和对于政治的嗅觉远比是仪估计的要高。
是仪决定不再兜圈子了,坦率直言道,“公子可知刘使君具体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想来刘和也已经思索过不下千遍了,就算不知兵,但打不过就跑的道理刘和还是明白的,这样的话,刘虞没有死在渔阳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顿了一下,刘和恭敬道,“家父之死,和早有所怀疑。今日还请先生明告,也好安稳家父在天之灵!”
似乎事情要比是仪当初认为的简单不少,这样一来,是仪身上的压力顿时大减。然后是仪在刘和的专注和疑惑中,将所有的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跟刘和说了一遍,当然了,重点在于袁绍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原来如此。”刘和并没有露出什么凄惨或者悲愤的情绪,这一点让是仪措手不及。
是仪甚至私心里都在怀疑,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这里刘和本身的智商实在......毕竟从长安得了圣命传递消息的时候,刘和一出长安就被袁术的人给捉了去,一直扣押到刘虞死了这才借机跑了出来......
“实不瞒先生,和如今虽是名义上的主将,但一来和本不适合战事,二来,帐下人心浮动,和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去安定军心。所以在这一方面,和帮不到先生什么忙了。”依然温文、淡雅,刘和轻轻表达出自己的歉意之后,是仪瞬间就似乎懂了刘和的心。
大汉这些年来,皇叔遍地,若真有人想要闯一番名堂出来,最简单的还是做学问。比如荆州刘表就在星象学里贡献颇大,这才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可是既然做学问,就免不得有人真的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进去了,比如刘和这样的......
是仪对刘和倒是有了不少好感,在刘和明确送客之前立即道,“公子高义!子羽也不敢烦劳公子大驾,只不过子羽倒是还想见阎柔将军一见!”
刘和诧异的看了是仪一眼,这一眼里包含了很多东西,但最耀眼的一种,还是刘和对是仪的话表现出来的那种强烈的期待。
是仪再次感慨,莫不是这刘和一下子就听出了自己的意思,已经知道自己要跟袁绍过不去了吗?
跟是仪说明之后,刘和出去了片刻,然后带着阎柔和田畴一块回来了。
刘和的举动无不告诉着是仪,这个看似毫无主见的读书人,其实脑袋里清楚的很呢,带着田畴来,本身就是制约着阎柔的一种手段,也似乎是在向是仪表是亲近的一种办法。毕竟有田畴在,阎柔就不能放开了漫天要价......
“呵,阎将军,”是仪的目光先跟田畴有意无意的交错而过,然后才换上一副热情的嘴脸上去跟阎柔见礼,“是仪此来,可是为二位公子说和来了!”
是仪先是给自己找了个出场的理由,然后心安理得的看了阎柔一眼,似乎在告诉阎柔,此时他阎柔的地位并没有高过是仪。
“那么是仪先生......”阎柔有些不明白是仪的身份,疑惑的目光望向刘和跟田畴,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是仪也瞬间明白了这是田畴和刘和对他的另一番考验,不过是仪毫无压力,继续热情的跟阎柔熟络着,“啊,是极是极!仪倒是忘了介绍自己了!”
说着是仪一正衣襟,严肃道,“是仪,青州北海人,此番来是奉了征北将军萧文和青州第一师师长甘宁之命,特前来为公孙续和刘和两位公子说和。恩,仪现居渔阳。”
前面的一切都好说,不过是流水席一般的走程序而已,将自己的出身来历和势力介绍清楚,可最后一句话就值得回味了,现居渔阳,这可本身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信息啊,此时被如此显眼的提出来,定有它的深意。
“萧征北的人?”听到是仪是为萧文做事,阎柔的眼光中大有深意,但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是仪现居渔阳之后,阎柔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是......先生的意思是,渔阳如今已经是公孙续的地盘,或者是......甘宁将军的地盘了?”乍听到这个消息,阎柔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能战局渔阳,那他阎柔不仍旧是一个无处归依的小兵吗?手下纵使有再多的兵马,没钱没粮这都不可能做出什么大事啊!尤其是人马越多,就越不可能仅仅靠着劫掠过日子。
是仪早就猜到了阎柔的表情,对于阎柔这样的幽州本土人士来讲,可能之前那混乱的诸侯混战会让他们一时倒置了本末,但一旦安静下来,他们定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不过是仪仍旧谦虚的回阎柔道,“阎将军说笑了,萧征北只是不希望两位故人之子就这般打来打去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而已,怎么能算是占据了渔阳呢?当然了,我们现在是屯兵渔阳并没有错!”
阎柔顿时大恨。是仪这边一释放出求和的信号,那么袁绍自然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自在,非得将公孙续消灭彻底不行,他袁绍自然会接受求和先派个文官跟公孙续那边虚与委蛇着,然后集中兵力回冀州才是正经。这样的话,不管阎柔愿意不愿意,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而没有仗打,那他阎柔还凭什么升官?或者只有跟是仪配合才是王道,毕竟是仪是有求于他阎柔的。
看着陷入沉思中的阎柔,是仪露出了一副轻松的神色,第二个人也被他搞定了。结果倒是没出乎预料,幽州以前的穷困是人所共知的,而幽州如今的富庶是靠着什么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倘或没有渔阳的盐铁业,那么幽州势必再次沦为要跟人借粮才能存活的破落户,难不成真有人愿意在这样的鬼地方称王称霸?
而坐在屋子里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的田畴,此时也露出了一副放心的神色。可想而知,老狐狸也并不是单纯的就坐在这里的。虽然从世仇的角度来说,田畴跟公孙续妥协似乎是不可能的,但为了手下这些人的生存,田畴如今却必须跟是仪合作,否则就面临着被阎柔吞掉的下场。
一旦被吞掉的话,如鲜于银和鲜于辅这样的武将自然再无领兵的可能,如田畴和魏攸这样的文士又岂能好过了?至少为了明哲保身,他们自己是再也不敢出风头了。
可如今的情况却不一样。因为公孙续和刘和联盟了,那阎柔就算再无所顾忌再人多势大,也必须倚靠鲜于兄弟来制衡田楷甘宁,倚靠田畴和魏攸来制衡是仪,否则阎柔面临的就是被架空的下场。田畴也觉着阎柔能够跟四夷打得火热,并且还有幸卖了刘虞一次,定然是个聪明人的。
暗地里的交易做好了,剩下的就好办的多了。公孙续先表现出求和之意,但却提出要求不愿意归刘和掌管;而紧接着刘和就以幽州大义而将统领之位让给阎柔......那么在世人眼里,公孙续投降的是袁绍,并不算投敌;而刘和也并没有忘了世仇,而是继承了他老父一贯的仁慈,为了整个幽州而做出了让步。皆大欢喜。
虽然整个过程中貌似是阎柔得了最后的便宜,一跃而从校尉升到了实质上的一州刺史这样官,但如果实际上他必须仰是仪鼻息才能过活下去的话,又好像并没有赚到那么大的便宜。
虽然袁绍肯定会留下他来自己的人甚至兵马治理幽州的,但不说到时候阎柔会容不下他,就算是阎柔完全没问题,估计萧文和袁绍之间也该决出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