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冀州大地干涩的燥热中,一骑袁军小将披星戴月而来,留下了身后数里地的尘土飞天。
寂静的荒原中并无半分杂音,只有这一小将的马蹄声以及他本人粗重的喘息声,在这辽阔的大地上远远的传来了开去,让这无声的夜晚倍显寂寥。
突然,在前面一块微微隆起的土堆后面,一丛杂草中骤然迸出个身影来,无意间挡在了小将的去路上。迎着朦胧的月光,袁军小将只能勉强看出这身影是个壮实的大汉,却再看不出更多信息。小将顿时心中一凛,手中缰绳愈紧,根本没有半分停马的意思,就准备直接从这大汉身上踏过去。
似是小将对人命的漠视引起了这拦路大汉的不满,这大汉的蛮性顿发,一下子不管不顾的朝着小将冲了过来,就在小将的战马前蹄高高抬起的一瞬间堪堪侧身而过。
随着战马身子起伏的袁军小将被大汉这一激,眼中凶光炽盛,只待回身给这大汉一个教训,却又犹豫一下,谨慎的伸手一摸腰间,如坠冰窟般打了个激灵。
“大汉狂徒,没看到我身上的甲衣吗?我是袁冀州麾下大将赵睿将军的直属斥候,速速将刚才从我身上顺走的东西交出来!”小将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狐假虎威般的盛气凌人,但眼神却又不自觉的流露出对这身手敏捷的大汉的忌惮,手甚至已经摸到了刀柄给自己壮几分威势。
原来就在刚才大汉和小将交错的一瞬间,大汉已经仗着妙手空空的本事将小将腰间那藏在竹筒里的密信给顺手牵羊了。
“原来是袁冀州的人,多有得罪!”大汉看着这袁军小将的样子,像是知道自己今日行事孟浪了,借口对袁冀州的敬畏找了个台阶下,遥遥躬身一礼之后将刚才顺过来的竹筒原封不动的扔了回去。
小将脸色一喜,再次忌惮的看了大汉一眼,虽有心找这大汉麻烦,却又忌惮大汉的武力,只好愤愤的暗自诅咒了几句,仍旧驾马西行了。
只是远去的小将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驾马而去的一瞬间,大汉手里一支同他那竹筒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竹筒瞬间被掩在了袖子里。如果他注意到了的话,今日之事一定不会就这么善了的了,哪怕大汉可能比他的武艺要好多了。
目送着袁军小将走远,大汉辨别了一下方向,匆匆赶路去了,踩折了无数杂草,再不复刚才的懵懂与清闲。
在冀州的另一条小路上,同样一名援军斥候在驾马奔驰而过。明亮的月光将这一条林间小路照耀的亮亮堂堂的,但道路两旁的林子却随着微风晃动,不时将各种各样的影子投射在林间小路上,似虎豹似熊罴,无端端为这寂静的夜晚增加了几分诡异与惊悚。
这一条林间小路并不怎么长,袁军斥候也不是第一次夜间走这一条道了,但不知为何,今夜总感觉这里格外的渗人。
“驾!”斥候大喝一声,像是想给自己壮壮胆似的,战马奔驰的也越发快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谧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沉重,但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斥候甚至都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故而自己吓了自己一番。眼看着再有两步路斥候就可以出得这阴暗的林子了,斥候面上一松,大大舒了口气。
“喝!”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一个顺着绳索荡漾过来的人影,顿时恶狠狠的朝着这斥候扑了过来。
斥候大惊之下,反手一刀就挥了出去,孰料这人影居然不闪不避,居然仍旧直挺挺的撞了过来!
“啊!”刀身切到这人影身上的时候,斥候才猛然发现,敌人居然未卜先知的在身前准备了一块盾牌!奈何他这一刀刀势已经用老,旧力用尽新力未生,斥候就这么被人影给生生撞下了战马。
不甘失败的斥候在双脚离开战马的一瞬间,突然手脚并用朝着人影打了过去。那人影一手拿盾牌一手抓斥候,不及反应立时被斥候狠狠揍了几下。人影无奈也只好扔掉盾牌,然后两人就在空中徒手格斗了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身子触地然后纠缠着翻滚出很远,这才停了下来,那人影似是已经被斥候打晕了,一动不动。而斥候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连确定这人影是死是活的时间都没,迅速跑到战马旁边就准备翻身上马。
林间的树梢上突然露出一抹亮光,不过顿了一下,亮光后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手中的羽箭却又缓缓收了起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袁军的斥候上马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地上被斥候打晕的人影轻咳几声,从地上慢慢爬起,一手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手拿着一支封了火漆的信封朝着树梢的方向晃了几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走掉了。
相比较于这两路斥候的遭遇,其他几方面的斥候可就不幸的多了。运气好些的遇到那爽快的人,不过一箭封喉立时一命呜呼;点背的人遇到那心情正不好的人,说不得得经受过怎样的审问才得以最后解脱......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如同一颗掉进了湖水里的小石子,只不过在很小的范围内激起了一阵水花,但因此而产生的波纹,却一阵阵的荡开去,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姑且不说这件事的始末到底为何,且说安排了今夜这一桩桩事情的始作俑者郭嘉,如今却面色严肃,冲着眼前的管亥严厉吩咐道,“管亥将军,山长的安危,就全部交给你了!”
“是!”管亥没有多说,只是以一个标准的军礼作为回应。
“好了奉孝,富贵险种求,跟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亲自上阵厮杀比起来,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萧文看着郭嘉不放心的样子不由失笑,一番话脱口而出,也突然带上了几分豪情。
转眼看着郭嘉身边全身带伤却仍旧坚持在第一线的太史慈,萧文目光柔和下来,轻声嘱咐道,“子义,这一次可不能像我们刚对阵文丑时那样的义气用事了。你此次的目的不在战,而在保护奉孝和子源。”
同管亥一样,太史慈也用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作答,严肃的脸色让萧文瞬间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再看一眼郭嘉和臧洪,萧文最后啰嗦了一声“一切按计划行事”,然后随同管亥牵着用布缠了蹄子的战马,在几名机巧的斥候的带领下,悄悄的出营望北而去。
郭嘉转身同臧洪和太史慈进入萧文的营帐,里面一名身材同萧文差不多的小兵此时正在萧文亲卫的帮助下穿上了萧文巡视时常穿的战恺。
“呵,”郭嘉看着眼前这愁眉苦脸畏畏缩缩的小兵,顿时产生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轻笑一声,“俗话说‘人靠衣装’,你小子怎么穿了这么好的战铠还是这副德行?”
臧洪听到郭嘉的话也笑了出来,接着看那小兵越发的手无足措,不得不出面安慰道,“算了奉孝,你看你把他吓得!你这样就挺好,明天像山长往常所做的一样,出门骑马巡视一圈就好,这有什么好怕的!”
小兵仍旧显得慌乱,虽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可没经过大阵仗的小兵终究感觉心里没底。
“立正!”小兵的表现让太史慈的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一个口号出来,小兵立时得了军令,站得标枪一般笔直。
郭嘉这才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冲着太史慈和臧洪点点头道,“现在就应该没问题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夜晚,除过刚才那些斥候和萧文的事情,在青州的乐安港口,借着明亮的月光行动的还有很多人。
“张老弟,青州就交给你了!”华雄看着忙忙碌碌的港口,对身边穿着整齐的张济道。
张济肃容向着华雄抱拳道,“华老哥但去无妨,若有人想要打青州的主意,必要踩着我华雄的尸体才行!”
张济说了这话,华雄也不再婆妈,只是另行嘱咐道,“民兵虽然军纪不错,但终究训练的少,又没有经历过战阵没见过血,与人冲突的时候难免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这些东西张老弟你是都知道的......所以按照山长的意思,若是有个万一,哪怕平原和济南乱了,甚至就是渤海发了求救信,张兄弟都不可坏了规矩擅自前去救援......只要乐安和齐国不失,山长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幽州就还是我们的,这一战就不回输......”
毕竟是当年董卓手下的上将,华雄的眼光也堪称毒辣,仅从萧文的安排与吩咐中,就将战局分析的清清楚楚,而这边张济也点头应下。
张济的水平华雄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再更多的啰嗦,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这看着港口码头上一队队的兵士不断的开进战船里去,而各种各样的技术员或者后勤兵不断的忙碌着其他的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尘埃落定,华雄稳步走上战船,朝着张济一抱拳,坚毅的眼神已经将所有的言语都阐释的清清楚楚。
“目标渤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