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发现小姐和表小姐失踪已经是早上了。她照例端着漱口杯去敲门,屋内迟迟没有回应,推开门,看见的就只是整齐的床铺和冷冰冰的屋子。
一时间江家乱了套,容氏心下焦急却又不敢声张,只得托唐老太爷借口抓贼四处盘问打听,这才得了个消息。
东街的菜贩子说昨夜里看见两个姑娘偷摸的买了两个冷烧饼,揣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往城外去了。
江父猜想福宝带着阿禾往府衙逼婚去了,这几个月里福宝从满心欢喜到焦灼不安,全家人都看在了眼里。别说这十几岁的姑娘了,就是他自个儿也恨不得杀到府衙去问问清楚。
江老爷子又气又恼,气的是江家的女儿专做糊涂事,恼的是唐家的懈怠和轻视。江老爷子一边骂儿子提亲不知羞耻,一边骂唐大郎夫妇不守信用、两面三刀,直气的手里的烟袋敲得砰砰响。
福宝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夏日里的露水最重,轻纱薄衣的受微风一吹,就能感受带一股水汽,手臂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咦?外公外婆,舅舅舅母,你们怎么还没睡!”阿禾拖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福宝进了门,在丫鬟小厮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了主厅,面上镇定,心里却打起了鼓。
江父和容氏一肚子的怒气,在看到福宝魂不守舍的样子后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江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江老太太平日里的大嗓门也哑了,一家人直看着福宝直掉眼泪。
“我的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啊!”容氏一把拽过福宝,搂在怀里一顿好哭。
福宝挣扎着拱出脑袋,冷漠的说:“爹,娘,爷,奶,咱们把唐家的亲退了吧!”
然后在全家人的注视下,福宝拎着包袱回了西院,只留下阿禾来应付这群关心则乱的长辈。
福宝推开房门,反手把插销插上。她在屋里踱步,一会看看梳妆台上素净的首饰,一会打开衣橱摸摸那厚实的衣服。
突然间,她一把拽出了衣柜里的裙衫,紧接着把绣凳上的绣篓踢倒在地,那满盒的首饰被她扔进了衣柜的最下层。
房间里叮叮砰砰的一阵响动过后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烛火在寂静的黑夜里闪烁,窗户上映照出来的单薄的背影,渗出了无尽的苍凉。
福宝没有心思关心退亲事宜,她整日关在屋里,不肯绣花不肯打扮,只是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双眼无神的与铜镜里的自己对视。
唐江两家正式退亲的这天夜里,一阵大雨浇灭了酷暑的热气,接连刮过的秋风引得院里的桃花树哗哗啦啦作响。降温了,福宝的满心欢喜也终于冷却下来,每每回想就只剩下无力和自卑。
“阿禾,阿禾……”
福宝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随手拈起一张帕子盖在脸上,意识模糊中好像听到了有人呼唤阿禾。她轻手轻脚的起身,拔下插销,轻轻的推开门,透过那道门缝,她看见阿禾爬墙的身影,三下五除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墙头。
福宝四下观望,眼看着四周没人,这才学着阿禾的样子爬上了墙头。
“阿禾姐姐,阿禾姐姐。”
这个动静可把墙根下的两人吓了一跳,阿禾急忙推开沈三郎的手,催促着他去搬梯子。
“福宝,你怎么还没睡?”在福宝探究的眼神下,阿禾只觉得双颊通红,满脸的羞意无处躲藏。
“我要是睡了,哪里能看到这出大戏,沈家哥哥你说是不是?。”
沈三郎听了这话,连羞带臊的抬不起头,支支吾吾的十分难为情。
“哎呀,别追问他了,回家我再跟你说。”阿禾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放弃了今日的约会,牵着福宝的手就往墙头爬。
一室静谧,阿禾躺在福宝的床上,分出一只手给福宝抱着,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阿禾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年前吧!我在小厨房的通风口看见过他在院子里读书。”
福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阿禾最爱泡在厨房研究各色菜式和汤碗,这说法也算说得通。
“可是你不是怀疑他偷了你的肚兜吗?”福宝心下疑惑,明明早年间两人是生死冤家。
“不是他偷的,是风吹进去的。”阿禾只觉得面色涨红。
“那你们怎么……怎么……”福宝想问问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但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恶毒,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字来替代。
“是我,看他每日在院子里读书太过辛苦,平日里也就是开水泡饭再加点咸菜。”阿禾拽了拽福宝的手,说道:“我给他送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菜,咱们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罢了!”
福宝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正色道:“那你每日里守着厨房也是为了给沈家送一碗吗?”
阿禾瞪大了双眼,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否定了:“才不是呢,我泡在厨房是为了我的胸,不多喝些汤汤水水,哪里养的出这样的好身材。”
福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秘密,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要这么大干什么?”
阿禾正色道:“你还小,不懂男人,男人嘴里说喜欢清秀端庄的姑娘,其实心里最喜欢胸大腰细腿又长的女人。”
福宝看着阿禾的呼之欲出,细细窄窄的腰,纤细修长的腿,内心也肯定了这个说法。就这个样子她自己看了都移不开眼睛,更别提十七八岁的男人们了。
“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不会是……上床……?”
阿禾看着福宝难以启齿的样子,噗嗤一声乐了:“三郎是个读书人,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平日里摸摸我的手都要羞愧一刻钟。”
“那他是怎么把你勾到手的。”福宝越听越觉得呼吸加快,口中的话越来越露骨,脸也越来越红,眼睛却是亮的惊人。
阿禾一把捂住福宝的眼睛,这亮晶晶的眼珠让她不敢直视。
“他可是老实人,从来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是我……”阿禾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只是羞的还是恼的。
“整个清江县谁人不知我的出身,真正看上我又敢上门提亲的都不过是些歪瓜裂枣,我如今也16了……”
“三郎就很好,父母双亡,也没什么姑表亲戚,我也免得受公婆的挑剔……”
福宝越听越心惊,她知道表姐向来对话本情有独钟,却不知道她有以身犯险的勇气。
看中了人家无父无母,这样就没有人挑剔她的出身;看中了人家是个读书人,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看中了人家老实本分,不会被花花世界勾引……
听阿禾讲到把肚兜抛进隔壁院子的大胆行为,福宝只得扯起被子蒙住了头,那小脸红的几乎要掉下血来。
“表姐,你真是个狐狸精!”
阿禾好笑的拽下被子,轻轻的搂着福宝说:“福宝,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要想抓住一个好夫婿,就必须主动出击。”
福宝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已经听不见阿禾的声音,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抹着鲜红的口脂,穿着素白的抹胸,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脖子,腰间缠着一条大红的系带,把腰紧紧勒住,喘息间夹杂着说不出的魅惑……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表姐,还是自己。
直到,一个男人把她抵在墙根,用长满茧子的手抚上了她的心口,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嘴里喊着“福宝、柔儿”,嘴里呼出来的气直冲着她的耳根就去了,酥酥麻麻的,直勾得她浑身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