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受了“噩梦”惊扰,福宝起晚了。直睡到日上三竿,院外熙熙攘攘的争吵声传进房里,她才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
“你可醒了!你不知道,外公一大早就给你报仇去了。”阿禾焦急的在屋里踱步,只等福宝睡醒。
福宝从府衙回来以后就没睡过一个整觉,睡着的时候还眉头紧锁,口中喃喃自语,睡的并不安稳。昨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阿禾是真的不忍心吵醒她。
“爷爷怎么了?去府衙闹了?”福宝猛的从床上跃起来。
“这倒是没有,只是听说外公跟唐舅公请辞了,今天唐舅公到家里赔礼道歉来了!”
“什么!爷爷不当师爷了?那他预备做点什么?”福宝从懂事起就知道爷爷是县衙里的师爷,也因着爷爷的名号吃了商贩们不少的馒头,她私心里是以爷爷为荣的。
再者,爷爷对这个职位是满意的,走到哪都被人尊称一声“江师爷”就不说了,还能给老百姓干实事。
江老爷子做了20几年的师爷,往乡间地头也跑了20几年,要是听说哪乡百姓丰收了,他就能乐得多吃一碗饭。
如今因为孙女的婚事迁怒唐家,做出了请辞的举动,这让福宝感动的稀里糊涂的同时又有些内疚。
“舅舅让我拦住你,可别去前厅闹腾,免得惹人闲话。”阿禾拽住正准备破门而出的福宝,死死的把她箍在怀里。
两人在房里用了早饭,用了午饭,用了晚饭,甚至于还让英儿端了两叠桃花酥当夜宵,前厅依然是纷纷攘攘的闹声。
“砰砰……”一个接一个的小石子砸在院子里,阿禾像弹簧一般跳了起来,神神秘秘的拉着福宝的手走到墙根底下,果不其然沈三郎家的梯子又搭好了,那冒尖的梯子头需靠在墙上,隐藏在夜色下。
“三郎,三郎。”阿禾牵着福宝的手,熟稔的走进沈三郎的书房,四下张望他的身影。
“我……今日……找你们……”沈三郎和阿禾好了几年,但主动邀约还是第一次,再加上福宝还在一边杵着,难免有些含蓄。
“是不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快说说。”阿禾自觉地拉开一些距离,牵着福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口中还解释道:“舅舅舅母不让咱们出门,怕是外面有什么流言不想让我们知道,我托了三郎去帮忙打听。”
沈三郎看着八卦的两人,到了嘴边的话又不敢说出口了,这事会给两个小姑娘带来多大的冲击啊!
“快说呀!”
在阿禾的催促下,沈三郎一不做二不休,开口说道:“江爷爷原先是气冲冲的到唐府要说法,可谁也没想到唐老夫人在门口就把人拦住了,两人拉拉扯扯惹了不少百姓驻足,唐老夫人不顾忌两家交情,把江伯父上门逼婚的事说了。”
“这事一说,围观的妇女就开始对江爷爷指指点点,江爷爷气急了转头就要走,谁想那唐老夫人得理不饶人,直说江爷爷拿捏了唐县令的把柄,自己发达了几十年不算,还让聋子儿子娶了唐家的宝贝外甥女,临了还想搭上孙女去图谋富贵。”
阿禾听到这话,气的摔了个杯子,一边说着欺人太甚一边拍着胸口顺气。
福宝也有微微的愣神,但是她从话里听出了端倪,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
“沈家哥哥,这个把柄……”
沈三郎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叹福宝的聪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啊,不像自己家阿禾……
“外人只说唐县令和江师爷是少年同窗、老来挚友,谁能想到当年江爷爷的坠马事件有唐县令的参与……”
“倒也不是唐县令的主要责任,只是作为感情深厚的同窗,明知小人的奸计却因为保全自身装作不知情,白白害朋友断送了仕途,真是令人唏嘘。”
福宝听到这话只觉得是五雷轰顶,唐爷爷和爷爷是几十年的朋友,两人共事近三十年,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爷爷还好吗?”福宝攥着阿禾的手,心里已经千回路转了。
她担心爷爷,老爷子一片赤诚之心,却被挚友蒙骗几十载;担心奶奶,老太太在唐家编织的谎言中,把唐府阖家当做恩人;担心娘,一个温柔小意的妇人处在两难的境地……
“江妹妹,此事说开了也好,纸终究包不住火。”
在沈三郎看来,事情泄露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唐县令没有参与当年的事件,最多算是个胆小怕事,外加上嫉妒心作祟,事情说开了两人还有回转的余地,毕竟三十多年的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抹灭的。
福宝知道祸福相依的道理,只是终究是为爷爷感到不值。唐家向来以施恩的态度面对江家,换言之,江家在唐家面前是卑微的,抬不起头的。
如果抛开两家的感情,“东窗事发”倒也可以达到利益的最大化。爷爷不过是早两年回家养老,换来的却是两家地位的对调:江家可以摆脱唐家的“恩情”,甚至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唐家的小人行径。
福宝摇了摇脑袋,似乎要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利益至上、玩弄手段,是福宝最不耻的行径,可是讽刺的是,这也是她最厉害的手段。
她两三岁的年纪里,为了让唐暄不黏着娘,就用过这个手段了。
一碗酸汤面,她在脑子里计算了做面的工序和时长,心里盘算好了收买唐暄的步骤,这才装作撒娇把娘支开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用了多久?应该……不超过半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