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沂城下来的衙役,实在太过贪心了。
出身豪强的关朗,先天带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性格,加之从小习武,并不怎么畏惧官府。看到自己心爱的马被人牵走,他恨不得立即出手,把眼前这些人痛打一顿,把马儿领回来。只是关朗心中清楚,关家势力和人脉早就大不如前,这些衙役又是有皇命在身。打跑他们不难,可这些人下次再来,就不止是一些衙役那么简单了。
“该死,忘记把马提起藏起来了!”关朗并不是那种只有武艺高强、却不知进退的莽夫,顷刻间就拿定主意。但那征调官却被贪欲蒙了心,说什么也不肯将马留下,毕竟是价值千金的好马,关朗不得不把缰绳放开,任由他们将马带走。
“哈哈哈!这位关小哥果然深明大义,知道报效帝国。”
如愿拿到宝马,征调官心情好了起来,亲自抓了一大把金币说是作为补偿,然后大摇大摆的带着衙役牵着黄膘宝马离开了关家。周围的乡亲们都议论纷纷:“就连关朗这样远近闻名的豪强都低了头,看来新华镇是没有敢公然反对他们的人了。
衙役们脸上也多了几分红光,回去后多了跟同僚们喝酒时吹嘘的谈资。
“唉散了散了,没指望了。我还以为老关家的人有点骨气呢,没想到,也就那么回事,白枉了新华镇第一好汉的名头。”
“要我说,还不如十年之前……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人摇了摇头,脸上多了几分不屑的意味:“现在年龄越大,胆子却越小。”
也有忠厚的长者看不惯,出言斥责道:“你们这些后生,也就只能说个风凉话,那可是官府啊。嫌命长的,你们怎么不动手?”
关朗的心思却没有在乡亲们身上,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房间里。
………
眼见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乡民你一言、我一语,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很快,诺大的人群只剩下了何田和方顾明。
“顾明哥,你走不走?”看方顾明双脚生了根一般,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何田不由颇为好奇,问道:“关朗这样的都低头了,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再说了,你今天怎么不去采石场搬石头了吗?拖久了,管事怕是要扣你的工钱啊。”
“不去了。”
方顾明眺望了一下远去的衙役们,脸上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意味,随后转头对何田道:“我还有点事,你就先回去吧。”
“哦,那行,你小心头上的伤呀!”
虽然不明白方顾明到底想干什么,但见他似乎拿定主意,何田也没劝解,道了声保重后转身离开去采石场搬石头去了。
很快,关家老宅外面,只剩下了方顾明一人。
他走在门口的槐树下,缓慢的坐在大树旁边的石墩子上,那样子像是在发呆,其实是在回想《帝国》中开服初期的事,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利用的势。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一排小字就显现了出来:
姓名:方顾明
能力:无(你只是一个平民)
状态:轻伤(头部的伤口不是很严重,但是还需要多休息和补充营养)
财富:无(你一个平民,哪来的财富)
说明:一个受伤的平民,心中充满怒火而表面风轻云淡(必成大器)。
关朗家今天发生的事,在方顾明的印象中也曾经在这熟悉的地方发生过,当时有很多玩家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武力值爆表的关朗同样没有选择抵抗,而是在玩家们或同情、或不以为然的注视中,放任这些人离开。
然而当天,十几里外的黑山贼就得知消息,连夜追了上来,击杀几名衙役,一把火烧了他们落脚的山庙,抢了粮食和牛马扬长离开。
但是就当大伙认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入夜之后,关朗单人单刀离开了村子,趁着夜色埋伏在了黑山贼离去的路上,突然杀出,将黑山贼杀得人仰马翻,从容抢回了黄膘马。黑山贼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武艺都不高,突然的埋伏使得他们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马匹粮食,匆匆逃回了黑山。
这种小伎俩,瞒瞒镇里的农民和嚣张惯了的衙役还可以,想瞒住玩家们可不简单,马上有人猜到了这里面的猫腻,十几里外的黑山贼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连夜赶来?关朗又如何提前埋伏到他们撤退的路上?很明显,这是关朗用的一手借刀杀人的好谋。直接动手袭击官府抢回黄膘马那无疑是大罪,但假借黑山贼之手,既不会留下隐患,又能抢回宝马。就算真的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找到,关朗也跟这件事没关,他杀的全是贼寇。
官府不仅没法责罚,反而要奖励他杀贼有功!
就在方顾明想利用这个计划实施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有人急匆匆的从关家老宅的院子里出来。由于外面安静了老大一会,他显然以为外面人都走光了,骤然看到方顾明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吓了一跳。
趁这个功夫,被惊扰的方顾明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也就十六七岁,手脚粗壮,稚气未脱。
他就是关家老奴的家生子关康,就是关朗的仆从,从小一起长大、基本可以引为心腹的那种。关系极其紧密,如果家主出了什么事,关康这个家奴也逃不掉连带之责!
“你在这里干啥?。”
关康瞧了几眼,认出了方顾明这个有些面熟的家伙――新华镇毕竟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确定是自己镇的人,他顺口问道。
“随便看看呀,你们家今天损失不小啊。”方顾明站起了身回答道。
“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少打听!”也许是因为方顾明毕竟是镇子里的人,关康确认之后便没有多说,便急急匆匆的朝镇外离开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
方顾明心中一紧便已经知道了关康的去向了。于是在外面徘徊了一段时间后,他拿定主意,推门进了关家老宅。
充当校场的前院里空无一人。
他不以为意,漫步走了进去。很快,在大宅旁边的小院里,看到了坐在井边的关朗――还顺带听到了沙沙的磨刀声。
关康武艺极高,耳目灵敏。方顾明的脚步不快,自然也不可能瞒过他。抬头看了方顾明一眼,发现是新华镇里的人,而且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不免有些好奇,但武者平日养成的安静让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淡定的磨刀。在他的动作下,本就保养极好的刀口越发锋锐,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杀机。
方顾明顿时有了一种直觉,这样的刀刃,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把想杀的人杀掉。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磨了一下后,关朗举起刀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旋即摇了摇头。伸手撩了些井水浇在磨刀石上,重新之前的动作。半盏茶之后,他才满意的停止,拿出身边的绸布细细擦着刀身,动作轻慢,像在擦拭恋人的脸庞。
做完这一切后,关朗收起刀,这才抬头问道:“你过来干嘛?”
看向方顾明的眼里,带着逼人的锐利和一丝丝疑虑。
方顾明并没有被他眼神吓退,针锋相对的看着他,反问道:“那你又为何磨刀?”
关朗对自己的大名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十年前就敢搏杀十余悍匪。这些年来,跟着师傅习武,虽然不在镇里但是越发健硕的身材和魁梧的上肢。普通的新华镇乡民,根本不敢跟他有过多交集。眼前这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年轻人,似乎不像是镇子里的农民一般,让他难免多了几分惊奇。
这样想着,关朗随口道:“刀钝了,磨一磨晚上好杀鸡。”
“杀鸡?”
方顾明的眼神在他手里的刀口上略一停留,看着锋利的刀口,意有所指的道:“如此宝刀,用来杀鸡岂不是劈开房梁做火把——大材小用了?我看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吧?”
这番话,让关朗心里一惊。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方顾明,这次十分仔细认真,像是在判断方顾明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明白了什么,因为在他心里镇子里的农民都是难堪大任的小角色。片刻后,却仍然看不出深浅,于是关朗低下头,闷声道:“这话说笑了,尧梁帝国律令写的清清楚楚,杀人者偿命。某家可没那么大胆子,行这违法乱纪之事。你可别胡乱编排。”
你要是胆子小,这太安府里就可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方顾明因为明白接下来的事情,知道眼前这人根本不信任自己――当然这是预料中的事,因为晚上就要行动了,时间本来就短暂,也没法子增进感情于是便决定直接摊牌:“胆子小不小且另说,但杀人么……还真不一定是要偿命的,比如我们镇子附近的黑山贼?”
方顾明在黑山贼三个字上特意强调了一下,不信关朗听不出来。
果然,听方顾明提到黑山贼三个字,关朗心中震惊。他现在相信,方顾明是真的看出点什么了。沉默片刻后,关朗摩挲着刀把,隐隐做威胁状,沉声道:“此刻,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距离又如此之近……”
他突然举起了刀,盯着方顾明道:“你就不怕当场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