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贵妃派出宫人寻了半日都不见宣嫔踪迹,这时,宣嫔正躲在冷宫一处废苑里偷偷掩面哭泣,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拿着一只蟑螂笑嘻嘻地跑过来:“今天又有荔枝肉!”话音刚落就将蟑螂塞入口中咀嚼,随后像享受大餐般咽了下去,宣嫔惊了一下,起身想走,疯妇拉住她道:“你也是被打进冷宫的吗?正巧啊,本宫也是啊。”宣嫔这才回神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疯妇笑嘻嘻地答道:“这里?这里是永寿宫啊,本宫是永寿宫主位颜妃娘娘。”宣嫔道:“永寿宫?现在不是惠妃住的吗?”疯妇道:“惠妃?她是谁啊?喔,本宫想起来了!本宫好像是被太后,她打进冷宫的。本宫才没疯呢,本宫不是疯子!不是疯子……”说着,又自顾自地唱着什么,宣嫔趁机离开,天空上的乌云就好像是感召了众人的悲切一般,聚拢在一起,闪烁着星飞电急,不一会儿便是滂沱大雨,宣嫔跪在南书房前,淋了一身雨,李德全见是宣嫔,顾不得请安便举着油纸伞出来为宣嫔遮着道:“小主你这又是何苦呢?要是淋了一身病可怎么好?”宣嫔倒吸了口气道:“李公公,皇上他,真的那么介意本宫吗?”李德全堆笑道:“小主这说的,怎么会呢?”这时,房门嘎吱嘎吱地推开,淑菱扶着皇贵妃出来道:“好大的雨啊,咱们待会儿再走。”淑菱见到跪在雨中的宣嫔,微笑行礼道:“奴婢参见宣嫔小主,小主万福金安。”皇贵妃也微笑道:“呦,妹妹来了啊,李公公,还不快去通传,瞧把宣嫔小主淋的。”李德全刚要通传,里头就传来皇上的声音:“叫她进来吧。”皇贵妃笑道:“淑菱,本宫看雨也小了,咱们快些回宫吧。”淑菱应了声便撑着伞与皇贵妃离去,宣嫔湿漉漉地起身,拧了拧裙角上的水,才由李德全引着进了屋里。
皇上放下奏折,见宣嫔湿漉漉的,面有哀容,便问道:“什么事让表妹不高兴了?”自入宫以来,皇上很少称宣嫔为表妹,这一突然的昵称,让宣嫔有点受宠若惊,忙回过神,跪下道:“回皇上,臣妾,臣妾昔日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又是一个响雷,伴着闪电的寒光映上了众人的神情,皇上阴沉道:“朕已经处置了小加子和小当子,你昔日的孩子,朕已经给他好生收殓安葬了。”宣嫔问道:“那么,您赏赐给臣妾的龙涎香又是怎么回事?那里头有大量的麝香,皇上啊,你就这么不希望臣妾有孕吗?”皇上越发阴沉,叹了口气道:“龙涎香的恩宠,宫里头你是独一无二,这些年朕对你一直宠眷有加,你都是知道的。”宣嫔冷笑道:“臣妾连孩子都保不住,还指望什么恩宠。”皇上道:“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要提它了,你今日淋了一身,仔细着受风着凉。”宣嫔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不过臣妾还是斗胆问一句皇上,皇上原先答允加封臣妾阿玛为一等承恩公,如今为何又收回成命?”皇上道:“那是朝政之事,朕自有主张,你别在这儿凉着,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来。”宣嫔道:“说起来,太后娘娘也一直没有生育呢。”皇上道:“你想说什么,便一并地说了吧。”宣嫔索性道:“难道是皇上忌讳了臣妾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所以才这么算计臣妾?那龙涎香,臣妾原先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呢,没想到……”皇上冷笑道:“朕也没想到你会来跟朕说这些,你进了宫便是朕的女人了,朕在乎你的出身是作什么?皇额娘多年不得先帝爷宠幸,迟迟未孕是正常之事,怎的这宫里人人都被算计得不能生了不成?”宣嫔微笑道:“要算计哪有皇上的心思缜密呀,连削带打的,还不给自己惹是非。皇上早就听闻臣妾母家觊觎中原领土之事吧?所以才那么忌讳臣妾?”她哽咽了几下,强撑着不让泪水滴落,直盯着皇上看着,皇上冷笑道:“不错,朕怎会让一个随时可能侵略朕的领土的侵略者降生呢?你什么都好,坏就坏在,生错了人家。”宣嫔道:“臣妾千里迢迢从蒙古而来,虽然偶尔使点小性子,但并无存半点不轨之心,日月可昭,望皇上明鉴!”皇上道:“你是皇额娘举荐来的人,朕自然敬畏几分,给你下药是朕不好,从今以后你若不想点龙涎香便不点了吧。”宣嫔冷笑道:“皇上的赏赐,臣妾哪有推脱之理?你我本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何须计较许多?”皇上叹气道:“到底是朕负了你,今后朕定会好好弥补你。你给朕一点时间,待朕收治了蒙古后,朕谁都不宠,就光宠你,你看如何?”宣嫔不语,皇上打了个哈欠,道:“朕看了一天奏折,有些乏了,你跪安吧。”宣嫔行礼道:“今日是臣妾冒犯了,还望皇上多多包涵,臣妾告退。”说着便往外走去,皇上冷笑道:“逢场作戏?说得真好啊。”
我和通贵人正坐在昌贵妃屋里喝茶聊天,玻琴忙进来道:“贵妃娘娘,宣嫔小主她,回来啦!”昌贵妃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宣嫔那儿,见宣嫔浑身淋湿坐在凳子上,忙道:“呀,怎么淋得这样湿?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好?快,你们几个,赶紧着帮小主沐浴更衣。”宫女们应着便要扶起宣嫔,宣嫔甩开她们的手,对昌贵妃跪下哭道:“贵妃娘娘,从前嫔妾自恃蒙古亲贵出身,不可一世,桀骜不驯,让贵妃娘娘烦扰,如今,嫔妾已悔悟当初,还望贵妃娘娘饶恕嫔妾昔日许多过错,嫔妾愿为贵妃娘娘马首是瞻。”她说着,泪珠随着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到了毯子上,昌贵妃搀起她,用帕子轻轻拭去宣嫔眼角的泪痕,道:“你我都是自家姐妹,无须计较,以后咱们相依为伴就是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花扇进来道:“宣嫔小主,热水准备好了。”昌贵妃见宣嫔在打哆嗦,便温斥道:“看你,冻得都哆嗦了,赶紧着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宣嫔点头,随着宫女们去沐浴。通贵人叹气道:“看来这次她是真的伤心了。”我道:“自己所钟爱的男人,为了自己的江山,断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念想,如果是本宫,本宫宁愿永远也不知道真相,梦着笑总好过醒着哭。”昌贵妃道:“咱们这条命,这口气,自进了宫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为了满门荣耀,咱们无论多难,都要撑过去。”我们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
天色渐暗,柔和的月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般,荡漾在星河里,皇上正倚在南书房桌上打瞌睡,梦见孝昭仁皇后在御花园里翩翩起舞,皇上从腰间拿出玉笛,和着宫女的古筝,突然,四周一片漆黑,孝昭仁皇后怀抱一个小男孩过来微笑道:“乖,快叫皇阿玛。”小男孩对皇上道:“皇阿玛。”皇上抱过那孩子,孝昭仁皇后微笑道:“皇上你瞧,咱们的孩子长得多好啊。”皇上惊道:“你不是,小产了吗?”孝昭仁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小男孩咯咯地笑着,转眼就变成了一具死婴,肚脐上还连着脐带,那东西还在咯咯地笑着,孝昭仁皇后幽幽地道:“皇上,你怎么了?让臣妾来伺候你吧。”皇上丢开那东西,冲着她吼道:“你离朕远点!别过来!别过来!”皇上惊醒,李德全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打了个哈欠,道:“原来是梦啊。李德全,朕不是说你,起来吧。”李德全起身,道:“皇上为着前方战事,日夜劳心,想是累着了,不如早些歇息吧。”皇上道:“好吧,朕今晚就去承乾宫就寝。”李德全应了一声便朗声道:“皇上摆驾承乾宫!”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帐,皇上在昌贵妃身上挺动着,昌贵妃搂着皇上的后颈咬唇忍受,一个猛颤之后,皇上便趴在昌贵妃身上喘着粗气,昌贵妃意犹未尽地枕在皇上壮硕的臂弯里柔声道:“皇上,宣嫔妹妹淋了雨,染了风寒,皇上要不要去瞧瞧?”皇上微笑道:“朕又不是太医,再说,风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过几天就会好的。咱们快睡吧。”昌贵妃轻轻掀开纱帐,吹熄了灯烛,次日一早,昌贵妃为皇上准备好早膳,皇上夹了个灌汤包吃着,昌贵妃舀了一碗汤呈给皇上道:“皇上,您爱喝这榨菜肉丝汤,快趁热尝尝吧。”皇上喝着汤,看着昌贵妃道:“朕赏给你的玛瑙串呢?”昌贵妃微笑道:“前些天二嫂说她喜欢那种款式的,臣妾拗不过她,就让她带回家去了。”皇上微笑道:“原来如此。”昌贵妃微笑道:“说来,那东西别有一股异香呢,皇上也别只偏心臣妾一人,要阖宫里姐妹们人人有份才好呢。”皇上放下碗筷,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朕要上朝去了。”说着便踏出门槛,李德全朗声道:“摆驾乾清宫!”昌贵妃福下身子道:“臣妾恭送皇上。”待皇上走后,昌贵妃对玻琴道:“把桌上的饭菜都倒掉吧,本宫看着没胃口。”玻琴应了声,便与几个宫女收拾碗筷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