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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灵珠

在南洲大陆遥远的大海上,有一片海域密集地分布着暗礁怪石。

“哗!哗!”层层叠叠的海浪沉重地拍打在这片礁石之上,发出天崩地裂的轰响。海浪摔碎成蓝宝石般的巨大水花,在海面上砸出朵朵涟漪。磅礴的海流在礁石之间形成湍急的漩涡,时不时有船只破碎的残骸在海面上若隐若现。

此处是一处险境。

往来的船只看到这危险的礁石群便会远远地躲开,有胆子大的人会凑近一点航行,但也不敢在这险恶的涌浪中长期逗留,稍有不慎,便会被漩涡卷入葬身鱼腹。

偶尔也有误打误撞闯入这片海域的人,带给世人这样一个传说。

艳阳高照的一天,一艘破旧的小渔船正悠哉悠哉地在大海上航行,老渔夫惬意地躺在干草垛上酣睡,殊不知他的小渔船正随着洋流飘向这恶名昭著的海域。

渔船拨开水面,惊扰了鱼群,不时有鱼苗从水中跃出。一群海鸥跟随渔船飞行,它们从渔船的一侧滑行到另一侧,再从渔船尾部的高处收起翅膀,好似离弦的飞箭射入水中,不一会儿,又从水中纷纷钻出脑袋,享受捕获的美食。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渔船离礁石群越来越近,海面逐渐变得波涛汹涌,海浪重重的撞击在船身上,导致渔船上下颠簸、左右摆动,破旧的船舷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老渔夫也在剧烈的摇晃中猛地惊醒。等他探出脑袋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渔船此刻正处在两块礁石之间,横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老渔夫知道自己的渔船即将面临两种结果,要么被礁石撞成碎片,要么被漩涡卷入海底。他迅速地改变帆舵,拚尽全力划桨,与死神做拉锯战。眼见着就要脱离漩涡的牵引,命运却好像要和他开个玩笑,在礁石群的上空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随即而来的是狂风和暴雨。

“天呐!”老渔夫发出绝望的呐喊,他的力气也快要消耗殆尽,渔船渐渐地又被漩涡拖了回去。这时,一只海鸥不适时宜的落在老渔夫的身旁,发出尖锐的叫声,“嘎!嘎!“那叫声就好似人类的嘲笑。

“这该死的家伙!”老渔夫勃然大怒,抄起手中的木桨就向海鸥身上打去,木桨没有砸中海鸥,却砸在船舷上断成了两截。海鸥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怪叫着朝上空飞去。“看来是天要亡我。”老渔夫彻底失去了希望,索性将半截木桨丢进水里,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海鸥迅速扑棱翅膀穿过厚厚的云层,飞到平静的上空。忽然,一道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线刺入它的眼中,它立刻缩起脖子用翅膀挡住光线,又用小脑袋另一侧的眼睛透过羽毛的缝隙察看。

那是一颗绝美的明珠,静静地裹挟在云雾之中,发出璀璨的光芒,将周边的云朵染得色彩斑斓,珠子表面流光溢彩,珠子周围有龙形的烟雾在不停地蒸腾。

海鸥缩起翅膀,破开风雨的阻挡,直直地朝珠子俯冲而去,要用长长的喙将珠子衔走。可就在它要触碰珠子的瞬间,珠子却发出更加炫彩夺目的光芒,将它的视野全部染成白色。不一会儿,等它的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天地间只剩下纯净的蓝色,天空的蔚蓝、大海的深蓝,融为一体。老渔夫坐在甲板上泪流满面,却惊喜地发现风雨居然停了,再探出头一看,漩涡也不见了。他连忙向着礁石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调整帆舵,拆下一块木板当做桨,飞速地逃离了这里。后来他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心惊胆战,经常和别人讲自己在这片海域遇到了鬼神。

这个传说很快在南洲大陆各地传开,从此这片礁石有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鬼礁群”。

几百年来,从未听说有任何东西可以穿过鬼礁群,奇特的礁石、湍急的漩涡、多变的天气,莫说渔船,即使是鸟类飞抵这里也会果断地掉头。

但凡事总有例外,越是绝对的东西就越有可能出现意外。

“欧!欧!”一只脱群的海鸥勇猛地朝着礁石群上空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它与珠子触碰之后,就来到了礁石群的另一边,它努力尝试回到飞回到原来的地方。然而每当它要飞越礁石群的时候,总有一股诡异的气流缠绕在它的翅膀上,扰得它晕头转向,怎么飞过去的,怎么飞回来,在尝试了很多遍以后,它终于放弃了抵抗,开始朝礁石群的反方向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海鸥终于看到了一块陆地,但是却并不是它熟悉的南洲大陆,而是一座庞大的岛屿,海鸥好奇地绕着岛屿滑行。

岛屿的中间是一座高山,山的顶端高耸入云,山的脚下密林丛生,山的一面笔直光滑,多巍峨巨石、悬崖峭壁,另一面高低起伏,多苍劲老树、亭台楼阁。岛屿的西面坐落着繁华的小镇,小镇的道路横平竖直、宽阔平坦,房屋鳞次栉比、星罗棋布,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笑声、谈话声、吆喝声、金铁声,熙熙攘攘、不绝于耳。岛屿的南面生长着茂密的果树,果树的枝头硕果累累、琳琅满目,火红的苹果、晶莹的梨子、饱满的橘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岛屿的东面平铺着广阔的田野,田野的表面麦浪涌动、叠翠流金,田野上牧童放牛、农民劳作、彩蝶飞舞,一片丰收的景象。岛屿的北面横卧着洁白的沙滩,沙滩的沙粒柔软细腻、温暖湿润,沙滩上树影摇曳、潮起潮落、游人嬉戏、孩童拾贝,这里温和的海风舒爽宜人、直动心灵。

真是一座美丽的岛屿。

海鸥顺着海风一直滑翔并降落在沙滩上,它将爪子缩在了肚子下面,张开翅膀,用嘴巴仔细梳理羽毛,任凭阳光和海风洒在身上,弄干被风雨打湿的地方,然后惬意地在沙滩上踱步。海鸥一边侧着脑袋好奇地用小眼睛观察沙滩上的事物,一边慢悠悠地走到一个椭圆形的沙堆之上。这个沙堆让它感到异常的亲切,特别像自己在南洲大陆的小窝。“欧!欧!”海鸥兴奋地用爪子在沙堆上踩了踩,发出欢快的鸣叫,它要告诉别人这个沙堆已经属于自己了。

就在海鸥感到高兴的时候,沙堆忽然摇晃了两下,然后就静止不动了。海鸥吓了一跳,微微打开翅膀,呆呆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沙堆也一动不动。它疑惑地用爪子在沙堆上扒拉了几下,沙堆又摇晃了起来,但是没过一会又不动了。它用小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沙堆怎么动起来了,难不成这还是个活的?于是它抬起脑袋,举起长长的喙用力啄了下去。

“嗯!”一个痛苦又奇怪的叫声从沙堆中传出,随即沙堆上立即出现两个漩涡,从每个漩涡中分别出现一只胖嘟嘟的手,一下抓住了海鸥的脖子。

“嘎嘎!”海鸥惊慌地大叫了起来,两只翅膀不停地扑棱,爪子使劲朝前蹬想要脱离束缚,但是小胖手却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随着沙堆上的白色细砂逐渐滑落,一个圆圆脑袋、小小眼睛、黑不溜秋的小胖子满脸痛苦地从沙堆中探起身来。

“呸呸。”小胖子把嘴巴里进的砂子吐了出来,甩了甩脸上的砂子,然后用责备的语气对海鸥说:“好痛啊,你干嘛突然啄我!”

“嘎!嘎!”海鸥只会这样回答他,它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小胖子的手中挣脱,重获自由。

“咦,是一只从没见过的鸟。”小胖子瞪大小眼睛仔细观察着海鸥,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逐渐消失了,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转变成一副高兴的样子,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显得非常有福气。他松开一只小胖手摸了摸海鸥的脑袋,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对它说:“乖,不要乱动了,我请你吃好东西哦。”

似乎是察觉到小胖子没有恶意,不一会儿,海鸥安静了下来。小胖子用一只手托着海鸥的肚子,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它背后的羽毛,像哄小孩一样把它抱了起来。“真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小鸟,我喜欢。”小胖子笑呵呵地抱着海鸥朝家中走去。

很快就到了晚上,岛屿的上空群星璀璨、明亮闪烁,汇聚成美丽的银河,夜晚的天空没有月亮,但是路上的行人依然能够看清脚下的道路。因为在岛屿的正中央,一颗明亮的珠子正静静地端坐在山顶寺庙的塔尖上,发出绚丽的光芒,将岛屿的各个角落都照亮了。

“多少年了,看着念辰珠,我还是能想起当年第一次看到它时,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位身着红色袈裟、慈眉善目的白须老和尚在山顶幽静的寺院里自言自语,他一会儿看看院子里新种的花草,一会儿看看自己栽培的老树,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塔顶的念辰珠,像是有什么心事。

“弥天住持,您的身体怎么样了?”声音孔武有力、清晰洪亮,从庭院的外面传来,一位身着白色布衣、体态健壮的年轻僧人慢慢走了进来,在距离老和尚五步的距离停住,单手立掌,微微鞠躬,恭敬地向老和尚行礼:“弥海拜见住持。”

老和尚行双手合十礼,随后淡淡地说道:“弥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会过来?”

“弥天住持,弟子沉迷练功,很晚才听闻您白天在大雄宝殿诵经时突然有恙,剧烈地咳嗽,连诵经都不得不停止,弟子感到担忧,所以前来拜访。”弥海把担心都写在了脸上,粗大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像是打了个解不开的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它送到弥天面前,认真地说道:“住持,这是弟子特地找药房开的良药,可以有效地驱寒止咳,希望您能收下。”

“哈哈哈哈。”弥天用手摸了摸白色的胡须,随即仰起头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向弥海摆摆手,示意弥海将药收起来,然后用豁达却又夹着一丝无奈的语气说道:“弥海,我没有病,我是老了。”

弥海听到这句话仿佛整个人遭到雷劈似的,杵在原地,好久才缓过神来,他想说些什么,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弥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弥海,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弟子,随我到书房来吧,有些重要的事情我要找你商量。”

“是。”弥海单手立掌,恭敬地回答,随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弥天身后前往书房。

书房里只有一张朴素的长桌、几把破旧的椅子,一盏蜡烛立在桌子上发出昏暗的光,旁边还摆放着几卷未注解完的经文。弥天在桌子后面坐下,弥海则找了把椅子坐到桌前。弥海在椅子上坐立难安,他两手放在膝盖上,十指握拳攥得很紧,后背挺得笔直。他心里十分没底,不知道住持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否让住持满意,只觉得沉闷的空气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弥海,你能听懂鸟说话吗?”弥天看着紧张的弥海微笑着问道。

“啊?”弥海用手挠了挠头,他不知道住持为何上来就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但是也只能赶紧回答:“听不懂。”

“那么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能听懂鸟说话的人吗?”弥天又问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是有这样的人的。”弥海想了想回答道。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弥天点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要是有这样的人就糟了。”

“啊?”弥海很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能听懂鸟说话会很糟,但是他却不敢随便开口。

“白天我在念诵经文的时候,用念辰珠产生的海市蜃楼驱赶靠近岛礁的渔船,结果身体有些吃不消,导致念辰珠失去了控制,还让一只鸟看见了念辰珠,之后这只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弥天看着摇曳的烛火缓缓地说道,然后他又转过头问弥海:“你说这只鸟会不会把看到念辰珠的消息带给南洲大陆的人?”

弥海一听冷汗直冒,念辰珠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那还得了,但是转念一想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于是小心翼翼地对弥天说:“住持,我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我从未听说有能听懂鸟说话的人,即使有,可能也很少,而且这样的人出现并且要与这只看到念辰珠的鸟刚好相遇,可能性就更小了。”说到这里弥海的底气更足了一些,他继续说道:“住持,我觉得念辰珠的事情要通过一只鸟泄露到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嗯,你说得有些道理。”弥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但是他又立刻问道:“假如我们考虑最坏的情况,这只鸟成功的把消息带给了南洲大陆懂鸟语的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简单。”弥海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有念辰珠在,就凭南洲大陆的那些人,他们是绝对无法越过岛屿周边的礁石群的。”

“说的对,但是念辰珠的力量由谁来发动呢,我吗?”弥天无比惆怅地说道,随后他又平静地补充道:“弥海,我已经老了。”

弥海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只能低着个头一声不吭。

“弥海,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生老病死,乃是自然法则。”弥天淡淡地说道,随即他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端坐于塔顶的念辰珠,用凝重的语气说道:“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寻找念辰珠的继承者。”

“是的。”弥海抬起头,泪光在他眼珠子闪烁,但是作为武僧的领队,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强。他深吸一口气,对弥天认真地说道:“住持,弥海需要做些什么?”

“嗯,你要做的事情还不少,今晚先去山脚下的深潭里帮我取一些鹅卵石回来。”弥天淡淡地说道,又从袖口掏出一封无名信递给弥海,然后补充道:“如果有人阻挠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看。”

弥海把信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无名的信封便收了起来,随即单手立掌,向弥天行礼:“谨遵住持命令,弥海誓必完成任务。”

弥天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弥海明白住持的意思,将椅子轻轻地搬回原位,转身慢慢地走出书房。

夜晚的寺院十分寂静,只有一些小虫在不停地鸣叫,弥海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往寺院大门的道路上,心里却像瓶瓶罐罐打翻了一样,五味陈杂,他渐渐想起了自己的往事。

弥海是个孤儿,自幼生活在禅天寺中,弥天住持对他就像父亲一样,关心关爱、无微不至,五岁那年,弥海迷上了练功习武,经常从早练到晚、废寝忘食,弥天住持非常喜欢他的勤奋刻苦,好多次问他愿不愿意学**乘佛法,弥海始终觉得佛法比较枯燥,百无一用,自己也不感兴趣,只有不断地锤炼身体才是自己所追求的目标,所以毅然决然地回绝了弥天住持的所有建议,坚持要做一名武僧。如今他成功地成为了武僧们的领队,在禅天寺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骄傲。但是就在今晚,弥天住持的苍老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己作为武僧,顶多拿起棍棒,执行任务、捍卫家园,却无法继承弥天住持的衣钵,成为禅天寺真正的领导者。他感到深深的自责,弥天住持把自己当做儿子一样对待,自己却没有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做选择,对好的建议充耳不闻。他每拒绝弥天住持一次,弥天住持也苍老一分,如今弥天住持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也不再问他是否愿意学**乘佛法。他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是现在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只有努力完成弥天住持交代的事情,自己才能心安。

想到这里,弥海不再感到迷惘,他迈开脚步,借助念辰珠发出的光芒,看清脚下的山路,一路飞奔向山脚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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