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很快,这是我多年以来勤加修炼的结果。满以为以我现在的形象和实力,成为明州城内最优秀的刺毛只是时间问题。奈何今日的北风有些刺骨,现实无情而又冰冷的耳光打在我脸上啪啪作响。
我有些不解的环顾自身,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一件道袍了,伸手摸了摸还算光滑的下巴,胡子也是刮得干干净净。这是为什么呢?我歪着头看向周遭已经是逐渐忙碌起来的其他刺毛们,心中万般惆怅。
“小道士,你做不做?做不做?”
我扭转头,一位浓妆艳抹的大妈正扶着一侧的石狮子探出头,神神秘秘的盯着我,不时还挑动着眉毛,看得我浑身有些不太自在。
“大妈,我是正经的刺毛,不做其他行当。”
我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委婉的拒绝着。
“你小子想什么呢?我刚在菜市场采买了些水果,马车坏了,你若是能帮我按时送回店里,就给你十文钱报酬,怎么样?”
听完她的话,我微笑着长长出了一口气,这种找上门的生意,那是肯定要做!十文钱,足够我吃喝两天了。
我扛着鲸牙剑,走之前还十分嘚瑟的和旁边还在等待的刺毛们挤了挤眉毛,随后,便是晃晃悠悠的跟着前面的大妈一路走街串巷。
到了目的地,我突然有些后悔,眼前满满一车西瓜,车前的瘦弱老马已经是被压倒在了地上。它正上气不接下气,口中吐着白沫,此刻,我想起了师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老骥伏枥,志在土里!
“小伙子,怎么样?我第一眼瞧见你就知道你一个忠厚老实之人,这钱,我还就乐意让你赚!”
我十分同情那匹还在地上不断想要挣扎站起的老马,于是呼,我就替代了它的位置。
我把鲸牙剑别在腰间,双手握着马车的车把,我故意装作极其痛苦的样子,一连尝试了好几次,这才是把堆满西瓜的车身给抬了起来。
老马起身的时候扭头甩了我一眼,我知道,它肯定是在感激我,而不是因为我抢了它的饭碗。
大妈看见我拉起了马车,顿时是喜笑颜开,凑上前来就在我结实的双臂上到处拿捏。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我只能是强颜欢笑。
但是我也并非没有底线之人,我真诚的望着她说:“此事我应下了!虽无他求耳,但是你必须得管我中饭!”
看见两眼笑成弯月的大妈连连点头,我知道最终还是我的真诚打动了她。随即气从丹田起,两臂一拉,马车就慢慢缓行在了青石马路上。
繁华的明州城中每天都会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今天,却是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个破落道士,拉着一大车西瓜,后面还跟着醉烟楼的陈妈妈,这样一幅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和谐画面只惊呆了周遭一众看热闹的群众。
得知真相后的我十分郁闷,若不是道心坚强,眼泪忍不住就是要流下来。
心中自在,就可看破红尘,我想师父在天之灵也是会同意我的想法吧!
忍着一路异样的注视目光,我拉着马车终于是到了此行的终点,南城的醉烟楼!
刚到门口处,那一股裹挟着红尘诱惑的气息是扑面而来。我是一个诚实的道士,我对不起师父,方才已是心如止水的道心确实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把马车拉到后厨,我此行的任务已经是圆满完成。从陈妈妈手里接过十枚带着脂粉香的铜钱时,我心中忽然是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仰头望了望已经是到头顶的太阳,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提醒我,中饭可是不能忘了吃!
醉烟楼不愧是明州城中数一数二的高档之地,就连下人们的吃食也都是远超寻常人家。一连几块软糯弹牙的红烧肉入口,只让我是浑身舒坦。
肉可以吃,但是,酒,却是不能沾的!师父生前不止一次的在我耳边重复,虽然一年也是吃不上几次肉,但是他的教诲我却是牢牢记住了。
我低头凑近酒壶口,偷偷闻了闻,一股浓烈的刺激味道顿时呛得我是异常难受。仅靠这个玩意儿就能忘却世间一切忧愁?师父说他不信,我也不信!
难得吃上一顿如此丰盛的饭菜,我已经是十分满足了。临走之时,陈妈妈还要再给我打包一些,但是被我拒绝了。好东西吃多了会惯坏我的肠胃,现实生活中,窝头配咸菜才是我的最爱!
回到了清风观,我难得是第一次想要如此迫切的去洗个澡,今日沾染了太多的红尘之气,我怕惊扰了师父他老人家清净。
每个晚上,我都会在祖师像前打坐清修一阵再去睡觉,太昊经上的修行法门,我已经是掌握了七七八八。师父生前并未传授我什么绝世武功之类,就这一本残破的太昊经,我一练就是十余年,虽然没有学会一招半式,但是丹田中涌入经脉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强烈。
小时候的记忆我已经是忘却的差不多,我的脑海里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也只有和师父来到清风观之后的事情。我只记得师父说,我自小便是身体不好,因为没钱吃补药,就只能是通过修道练功来进行调理。
话说我之前的身体好坏我自己也不知道,师父这样说,我也就这样信了,而且效果还真的是不错!
师父常说他年轻时最大的梦想是当一名浪迹江湖的侠客,惩奸除恶,快意恩仇!只可惜命运弄人,阴差阳错之下他居然是当了一个道士,而且还是一个道士界最末流的散修道士。
不过据我这么多年来的观察,师父好像一点也不后悔当道士,反而他还时常以此为傲!我只知道在几十年前,也就是师父正年轻那会儿,我们现在所在的国家遭受过一次剧烈的动乱。
当时久居漠北的天狼一族举兵南侵,在他们凶恶强悍的骑兵攻势之下,一直重文轻武的我朝节节败退,一路直退到了通天河南岸才是凭借大河天险暂时稳住了局面。
可惜的是,异族的狼子野心谋划多年,他们终究还是以巨大代价成功强渡通天河,直逼都城龙江府!
就在我族生死存亡之际,一支由江湖上一群侠客所组成的奇兵在龙江府外大破天狼骑,一举破解了这生死困局。但是,这场英雄壮举不知因何缘由没有在后期官方历史上所记载。
我曾在一些野史上看到过关于此战的零星记述,那一战,由一位腰间长挂一个酒葫芦的剑客所领导,三千侠客,血溅龙江,杀敌十余万,却无一人生还!自此之后,整个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听闻过侠客之名!
师父有侠客的情结,所以一直都想让我去做一名侠客,我问他为什么,他却都是笑着摸摸我的头,没有一次回答我。
我抬头望着他,只见那一双浑浊的眼里涌满了无尽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