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终于到了要验证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保持着彼此的安全距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往前走近了一步。
这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画作后面,俨然是一条阴暗的楼梯,安全通道的标识闪着幽幽的绿光。
低下头看,通往楼下方向的楼梯被数不清的废弃桌子椅子堵住了。
傅诸和西装套裙女人同时抬头往上看,楼梯通往楼上,不用多说也明白,通往......第8层。
一直以来的猜想终于得到了印证。
“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出口!”
傅诸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他的目光复杂......他说:“我想我知道了,这个生存游戏真正的核心玩法。”
西装套裙女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重,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低声说:“可是为什么......如果存在这个特殊出口,为什么他们要放在6楼,而不是放在7楼?”
傅诸看着她说:
“什么样的精神打击,能比一群人为了唯一的一个通关名额,生存名额,通过互相背叛,互相厮杀到最后一人,结果却发现他们其实都能活下去更大?”
“如果这次参加游戏的人里就没有单人玩家,这样就很好理解了。我有两个堪称兄弟的朋友,而你有小婉。由此看来,孔顺清和死去的警察估计也是有着某种关系......”
“所以在设计者看来,无论是哪个团体胜出了,在挑战的最后阶段,我们无疑都会把顶层让给我们想要保护的人。”
“你想说什么?”
西装套裙女人内心不安的感觉浓郁到了极致,直勾勾地盯着傅诸:“所以那些疯子策划了什么结局?才能给我们最大的精神打击?”
“那就是,当你把想保护的人送上7楼之后,设计者就是故意想让我们发现,其实每一个玩家都能活下来,但是......”
傅诸放慢了语速,支支吾吾,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句残忍的话,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装套裙女人,缄口不言。
西装套裙女人读懂了他的眼神,她呆愣一会儿后,伸手捋了一下散落的鬓发,轻声说:
“除了7楼。”
傅诸没有回话,一会儿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终于明白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了,但在想明白的瞬间,她却和傅诸一样,没有多少欢喜,甚至更想大哭一场。
本来她们都可以活下去,现在她亲手把想要保护的人,送上了死地。
傅诸看着精神濒临崩溃的西装套裙女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站在旁边,陪她一起消化这个生存游戏最后的秘密:
这个生存游戏的通关方式有两种:
第一种:按照正常规则,7楼存活,其他人全部死亡。
第二种:分配完楼层之后,6层玩家可以通过特殊出口逃离公寓,随着楼层空缺,下层玩家也可以上移,通过特殊出口逃离公寓。
但这样做就会存在一个问题。
当所有人都逃离了公寓以后,原先的第7层,反而成为了公寓的最下层。
而且不存在上位对下位的挑战,也就是说当所有下层玩家都脱离以后,顶层的人,不能通过故意在挑战中败北而降低楼层,原来的顶层优势,瞬间变成了足以致命的劣势。
最后的结果就是存活6人,但7楼死亡。
即使被人发现了这个特殊出口的秘密,也没有人能从这两种命运般的结局里挣脱。
所以设计者当然不会害怕告诉任何一个玩家这个秘密,甚至“主动”为他们揭秘。
“我们不可能每个人都活下去。”
“是因为这游戏本来就设计好了,不存在这样的结局。”
“那个女孩是你什么人?”傅诸轻声问。
西装套裙女人,一直坚硬冷酷的外壳终于破碎了。
她缓缓瘫坐在原地,难以接受,放声大哭,眼泪掉了下来。谁死对她来说其实都无所谓。
“可她是我妹妹啊!”
傅诸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深刻而又沉痛地领悟到了生存游戏究竟为何物。
真的就和这个女人说的一模一样。
这个游戏,不会轻易让你通关,但也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这是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死亡游戏。
傅诸的内心也悠悠沉到了底,无比沉重。他忽然有种错觉。
乐园设计者在通过这个生存游戏给他传达了一句话:
“欢迎来到这个玄幻奇妙的乐园!”
这个生存游戏的核心玩法不是分配楼层,也不是寻找隐藏出口......而是一个诡辩。
这让傅诸想起那个伦理学上著名的电车问题。
一辆飞驰的火车正在进站,一个疯子在火车的轨道上捆绑了6个无辜的人,火车正在进站,如果再不扳动岔道,火车会把他们活活碾死。
而能改变火车轨道的拉杆就在你的手上,同时你也发现了,那个疯子在另外一条岔道上也捆绑了1个无辜的人。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1条人命和6条人命,该怎么选择?你会扳动岔道吗?
乐园把关于道德和正确的谬论题搬到了荒诞的现实里,并且逼迫他们做出选择。
如果选择6条人命,那么他们就该杀死那个叫做小婉的单纯女孩吗?
如果选择1条人命,那么他们这剩下的5个人就都该死吗?
谁能判定谁是善良,谁是正确,谁又是该活下去的人呢?
傅诸想到了这里,心中已经默默下了决定。
无论怎么选,下决定的人在道德上都是要被谴责的,内心也一定会饱受煎熬......但是,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一个最接近正确的选择,那么这个选择只能是......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还是要用计划2啊。
明白了一切的西装套裙女人捂脸痛哭,伤心不已,哭声哀恸,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点都不像那个惊艳所有人的美人了,反而哭得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就像是父母葬礼上的傅筱洁。
傅诸叹了一口气,弯下腰,轻轻抱住她柔软如绵羊般的脊背。
“你在干什么!......”
被抱著的后者惊愕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又惊又怒,身体在他的怀里,以极快的速度僵硬起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
在她耳边,傅诸轻轻地说。
她忽然愣住了。
傅诸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发香。
“所以抱歉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傅诸轻声说完,强压下心中的不忍和心软,松开了西装套裙女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接手了......”
这是西装套裙女人在昏过去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