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1年7月28日。
今天晚上听H同学说,他辅修了土交里一个小专业的课,我便问他能不能辅修和我一样的专业。其实当时我在心里想,我大二能不能也辅修别的课,这样我就能见到他了,说不定上课还能坐在他旁边。
提到我学的专业,他给我看了一些他存的桥的照片。我第一反应是该怎么把它们画下来。暑期集训的时候画过桥,那或许也是我画画生涯的巅峰了,就像高三会是我的写作巅峰,初三是我的长跑巅峰。在考试前一天他说不想复习建筑素养了帮我看会画,提到那张桥,告诉我不要扫线。他用红笔和蓝笔勾出来哪里应该怎么画,怼他怼了一年的我不习惯对他说谢谢,但确实是被感动到了。原来画学校里面的著名建筑之后,老师把大家的作品按分数高低从上到下贴在墙上,他让我踩着凳子学最上面那张画的一种压边画法。我看了看旁边的他,用手扶着他的肩膀踩上板凳。当时的场景可能因为我与他的保守显得有点一闪而过的尴尬,但其实我是一个可以打着心动的幌子毫不犹豫献出拥抱和初吻的人,只不过在他面前会突然很收敛。在路上见到他我甚至不会打招呼,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挥手还是该微笑还是该问候,我也想象不出来我要是打招呼他会如何回应。
一起上了一年的画画课,但也就和他一起从画室到学校走过三次。第一次是在上学期临考试周前,他推着车子等我走路,路上沉默了一段。当时是冬天,我穿着羽绒服缩着手,把袖子放在口鼻前面和他开玩笑,说要是把周周追到手要请我吃饭。当时好像没有晚上那么难受,可能人的忧伤总是容易在晚上出现。
在十二月我与他坦白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晚上都在含含糊糊对他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悲伤。他说,说出来要是能让我好受一些,那就讲吧。可能他愿意任凭我把敲的文给他,也是想让我在回忆中好受一些。第一天晚自习我长篇大论推论他喜欢周周,并且告诉他我不能沉浸在得他不成的纠结中后,回去在宿舍里面唱歌唱到熄灯,发了条说说说撞南墙的人太多了,但其实还在冷静之中。第二天晚上,我便用两瓶啤酒把自己灌晕。现在写到这里,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当年的酒量了。如今的我可以在520那天换场喝酒,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学校。那天晚上我借着酒劲和他提到爱,提到求而不得,提到我的心像被别人挖了一块一样,提到温暖与感激。那应该是整个大一一年,我最难过的一段时间,哪怕是第二个学期发生了一些事,抑郁,吃药,自我嫌弃,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未来发生的故事给我的感觉是厌恶和不愿回忆,而他给我的伤是撕心裂肺,但如今回忆起来,我愿意定义为,是青春的疯狂与年轻的悸动。我当时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发语音给他讲我有多悲伤,但又希望他幸福。卸载了一次QQ之后那些语音和聊天记录便没有了,我也记不得自己那时候头脑不清给他说了些什么,但以后一定不会有了。未来,我相信,我恐怕不会再在深夜给我喜欢的人发语音,那么直白的说我有多喜欢他。我不会再不顾一切的坦然自己的心有多疼,而会顾及面子,顾及自己不要爱得那么卑微。但他可以保护我卑微的爱,无论是怼还是慰藉,都不会让我太尴尬,他也在尽他所能,让我不要过分卑微。爱不受控制,卑微也不受控制。他说他知道放下一个人很难,需要我配合他。他也可以用时间慢慢等,等我放下。但其实每次我以为的放下,都会借助着一点剩余的灰烬火光,重新燃烧成熊熊烈火。
还有一次一起回去,虽然当时临近期末考试周,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坐在露天餐厅听他说话。当时的我把学习和生活处理得一团糟,他却是很冷静,告诉我可以给自己列个计划,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焦虑。我的大一就是一场赌注,我害怕自己要赌不赢了。
赌不赢怎么办。
考研。
现场出题西湖八景是哪八景。其实很久之前,在他的催促之下,我便背了西湖八景,但当时被他问起时除了断桥残雪之外什么也记不起来。至于金陵四十八景,“秦淮渔笛”这个名字还被他批过。我以为我喜欢那种玩世不恭的浪子,但当他在和我讲到20年建筑素养考题时把不见长江空自流那首诗都背了下来,还有吃完饭从听取蛙声一片引申到了另一首我读得磕磕绊绊但现在也想不起来的诗(后来H同学看到这里时,告诉我这首诗叫《念奴娇过洞庭》)时,我发现,我喜欢玩世不恭,而且有书卷气息的浪子。他应当属于浪漫,属于文科生的文气,所以他会觉得黑夜非常神秘平静,也可以把黄昏下的图修成蓝紫色的天空。
我很少能很平静的和他说话,第二个学期还要好一些,第一个学期哪怕他懒得和我吵,我都要找各种理由挑他的刺。倒也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我相信凭借我在编辑部时的张狂,已经足够让他记住大一时,有一个很容易惹他生气的人强行闯入了他的回忆。但是我喜欢看到他多样的表情,生气或者轻蔑,都会让我很快乐。但在讨论画的时候,虽然他依旧是在一路怼,也可以非常冷静和客观。从上海回来的时候,他拿着我的画,从寒假时的钢笔画,讲到那个时候我刚画的作品。我喜欢坐在靠窗的地方,他说晚上窗外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我也同样喜欢外面各种颜色的万家灯火。再聊到粤语时,我的口语和语言学习能力一并被他嘲讽了一番,拿粤语骂了我那么多回,我依旧是一句粤语也听不懂。其实从头到尾,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是他说的。只要是他说的,就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