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她扶起来。”她并不习惯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人讲话,奈何眼下这情形也只得这般了。姜明仪沉默看着屋内的宫人,他们个个都是颔首低眉万般谨慎的姿态。姜明仪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痛,摆了摆手,让他们悉数退下去。
她起身从床榻下来,在内殿踱步了一圈后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妍好的面容,柳眉下的杏眸乌黑,也如秋水般含着潋滟波光,鼻子精巧秀气。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具身体太过瘦削,皮肤虽是白皙,却显得有些欠缺血色,一幅久病未愈的样子。
姜明仪用手撑着脸,打量了一阵后叹了口气,上天让她穿越过来,还给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只可惜这原主的性格也太过暴戾,想来要扭转给众人留下的印象,不是一件容易事。
与此同时,蘅萱殿外西南处的角落里。
一个藕粉色宫裙的宫娥正同一个女官低语交谈,脸上表情格外紧张:“茯苓姐姐,你没事吧?六公主是不是知道擎荷的事了?”
被称作茯苓的女官此时早已一改在姜明仪面前唯唯诺诺的神色,眸子深邃而含恨,同样压低声音:“她许是早就知道擎荷的死和我们有关,所以这些年才将我留在她身边,百般折磨,也把你调去上阳宫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茯苓低低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说:“这次她知道了擎荷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在宫中,非要将那丫头要到蘅萱殿去。也不知道那死丫头知道我们多少事,我们切要格外留意些。幸好这次六公主醒后有些不大清醒,似是记不得之前的一些事了。”
“那丫头似是叫椿施,擎荷死时她还小,应是不知道我们的事的,不过也确实要留意些。”对方附和道。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团纸包着的物什递给茯苓,用警惕的眼神迅速扫了一圈四周:“这是惠嫔娘娘那边让我给你的,依旧找机会放在六公主的餐食中。”
茯苓将纸包藏进袖袋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从东面的角门回到蘅萱殿。
姜明仪坐在院中悠哉悠哉地观鱼喝茶,畅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未来时,几个阿监引了一个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到自己面前来。女孩“扑通”跪在姜明仪面前,吓得姜明仪拿着荷花酥的手一颤——这么实诚的一跪得多疼啊。
“奴婢椿施,见过六公主。”小丫头怯生生开口。
姜明仪怔了一秒,皱着眉,试图从属于原主的记忆中找一些关于这个女孩的线索,直至她让女孩抬起头,看见女孩的面容后,才有几分熟悉感。
“我认得你,你之前也是在蘅萱殿做活的吧?”姜明仪问道。
“回公主,那不是奴婢,是奴婢的双胞胎阿姊擎荷,只是……”椿施微微抬起头,欲觑姜明仪的脸色,谁料正同她含着探究的眸子对上,吓得忙低下头,小声道,“只是阿姊两年前亡故了。”
姜明仪恍然地“噢”了一声,自己简单理解到:这个叫椿施的小姑娘的阿姊原是伺候原主的宫女,这原主六公主虽性子暴戾乖张,倒也还是念旧,所以知道那过世的宫女有个妹妹后,便让她来蘅萱殿侍奉。
然而因为记忆的缺失,一些关于实情的细节被姜明仪忽视了,以至于一些危险仍在看不见的角落中悄然滋生着萌芽。
姜明仪咬唇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心想这丫头说自己已十四岁了,却瘦弱的像个火柴棍似得。按理刚调来的宫娥都是要做一些苦累的粗活。
姜明仪十分不忍,要知道在自己的世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在父母手心里捧着、在学校又有老师悉心呵护培养着的,怎么会像这些古代女孩子,别无任何选择,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你不用先去做洒扫那些事了,以后直接跟在我身边侍奉起居便是。”姜明仪此话一出,椿施先是一愣,她没有料到众人口中杀戮成性的六公主竟会这么照顾自己。
待反应过来后,椿施重重磕了个响头,诚惶诚恐道了一句谢后,便主动上前来给姜明仪侍茶,又从殿内寻了件银白色的披风给姜明仪披上。
这女孩年龄虽小,做事却是十分周全细心,姜明仪瞧着便心生欢喜。自己前世看的那些宫斗剧,那些宫里的妃嫔宫外的王公贵族皆会培养一些心腹在身边,这椿施倒是个不错的发展人选。
姜明仪天马行空的想着。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夕曛的余晖为宫苑的红墙碧瓦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浮光,四方的天空上偶尔闪过几只惊鸟的身影。不多时,整个宫城都沉寂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