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萱殿正是当朝六公主的寝宫,后宫之中除却六公主生母秦淑妃的寝宫之外,便再找不出一处比蘅萱殿富丽华贵的所在了。要说这六公主姜明仪,可真算得上是后宫中的一大人物。
自先皇后病故后,亓朝中宫空置多年。众嫔妃中的佼佼者不过秦淑妃、惠嫔及绪才人三者尔,绪才人乃是宫中绣娘出身,无家世得以依仗,人微言轻且不必提。惠嫔又因几个月前的一桩事故遭国君斥责下令软禁,如此以来,人人皆认为这后位定是秦淑妃的囊中之物。
而六公主是从宠妃秦淑妃那样的美人肚子里生出来的,自是承袭了她的容貌,也被她教养的颇有才情,再加上公主胎里带的心疾,国君每每见了这个小女儿,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只管把进贡来的奇珍药材宝玉美石的往蘅萱殿去送。
只是美中不足,这六公主自小格外娇横些,直至后来被国君和秦淑妃娇纵,发展成动辄用雷霆手段惩罚宫人,草菅人命。因而恶名在外,无论是宫外世家小姐,还是后宫中,都无人敢去招惹她。
蘅萱殿内殿的一张雕花红木床上,刚睁开眼的姜明仪正和握着她的手,姜明仪眉毛拧成个川字,将房间从绣着百兽纳福图的金锦窗帘,再到紫檀木架上摆着的翡翠宝石花瓶都打量了个遍。
最终,姜明仪与满脸关切的皇帝面面相觑。
宫中医官一度说六公主怕是救不回来了,因而此次皇帝看着这险些命陨的小女儿,眼眶都微微泛红,声音颤抖地问道:“明仪,你可还好?”
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姜明仪,虽说名字相同,内里却已经换了一个芯子,是来自21世纪的外科实习医生姜明仪。
“哎……不不。”姜明仪摇了摇头,收回险些脱口而出的“I'm fine think you”。
“姜明仪”努力回想着曾经看过为数不多的那些古装剧,猜出坐在她床前这对夫妇的身份,她垂眸,斟酌了一句文绉绉的措辞:“我很好,多谢父皇母妃挂怀,让你们忧心了。”
谁知她话一出口,房间内的人们都明显怔了怔。皇帝只当姜明仪是吓着了,拍着她的背连连安抚:“好孩子,方才容将军的部下已将收复失地的捷报送回。区区蛮夷楼国还妄图让朕的女儿去和亲,痴心妄想!明儿莫怕,你只管好生修养。”
一旁的秦淑妃也用帕子拭了拭泪,紧紧握住姜明仪的另一只手,柔声道:“你父皇说的是。有什么需要就只管来正殿找母妃说,若有什么想吃的,母妃也亲自给你做。”
姜明仪看着眼前这位穿着一袭蟹青色织锦宫裙的妇人,她看着约莫四十出头,五官格外精致,整个人透着一种灵慧端庄。秦淑妃的眼睛和姜明仪那个世界的母亲格外相似,望向自己时,总是噙着关心和宠溺。
也不知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到底怎么样了,听人家说只有真身死了才会魂穿到别的世界来,想必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她孤身一人出来工作,已经有半年没回家,若是父母知道了她的死讯,还不知要多么伤心。
想到此,姜明仪鼻子一酸,大滴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成串往下掉。
皇帝和秦淑妃并不知道姜明仪这些心思,只当她是吓到了,宽慰了几句后,向蘅萱殿侍奉姜明仪的宫人吩咐要好生照看六公主,便携手离去了。
姜明仪躺到午后,忍着酸痛支起身子,一只脚刚踏在地上放着的绣鞋上,便有一个着了一身浅褐色宫裙的女官跑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姜明仪,犹豫了一阵后怯生生地开口:“殿下,医官说你现在还需卧床静养。”
“放心,我已经没事啦。”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姜明仪,下意识地就将胳膊从宫娥手中抽回来,谁料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吓得那宫娥身子向后一撤,摔倒在地上。而房间里的其余宫娥阿监听到动静后,竟也都瞬间停下手中的活,“哗”地一下子悉数跪下。一时间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姜明仪一边暗自腹诽“古人也未免太胆小了”,一边趿拉着鞋下床,欲将那被吓得不轻的小宫娥扶起来。姜明仪的手刚刚触及到她手臂之后,那宫娥就像被火星烫了似得,浑身不住地发抖。
正纳罕时,姜明仪瞥见了宫娥不经意间被撩起的衣服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竟是布满了鞭子抽打后的血痕,和不知什么东西留下的淤青。姜明仪皱眉,拽着那宫娥将她袖子都撩了上去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胳膊上布满了伤痕,青的紫的、结了血痂甚至还未干的。
与此同时,某些不属于姜明仪的回忆也一股脑的涌入她脑中。或是让宫娥在碎瓷片上罚跪,或是动辄用鞭子抽打宫娥阿监,而所有这一切的施暴者,都是她此时这个身体的原主,六公主姜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