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
漫天乌黑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行人在这样倾盆浇下来似得雨水中也都低头加快步伐。行色匆匆的身影中不免夹杂着那么一两个没带伞的倒霉蛋,而曲小桃正是这倒霉蛋群体中的一员。
刚到医院对面的马路,姜玉仪包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犹如催命,曲小桃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了一阵,顺势把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接起电话后,电话那头导师劈头盖脸地吼:“曲小桃,你走哪儿了?!都说了这次的会诊很重要,你怎么还敢迟到!我看你这个实习的外科医生是永远不想转正了!”
暴雨仍没有变小的趋势,曲小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边往马路对面跑,一边隔着雨声向电话那头凶神恶煞的导师讨饶:“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到了,我再也不敢迟到了。”
曲小桃话音刚落不久,正走到离对面路牙子不到半米的时候,右脚一下子踩空,掉进一口没了井盖的井里。曲小桃在心中嘶吼:偷井盖的王八蛋,别让老娘逮到!随后就在一片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承化六年的这场暴雨是在初秋是来的。
中土大地被笼罩于漫天雨水织成的帷幕之下,黑压压的天空时不时划过几道灼目的电光,继而雷声轰隆隆地炸开,引得人陡然打个寒战。
亓国王宫位于国都东面地势最高之地,王宫巍峨耸立,远观辉光奕彩,无不彰显着姜氏家族所建立的大亓王朝的强盛。在百年的太平盛世之下,孩童但习鼓舞,上至王亲官僚,下至寻常百姓,生活皆是怡然自得井井有条。许是处在这样安宁的环境中太久,人们早已忘记了那些在黑暗中悄然滋生的危机。
彼时的亓国王宫正殿崇德宫门口,一众内侍宫女皆颔首低眉,齐刷刷如石像似得伫立在宫门檐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侍候皇帝的小元子偷偷抬起眼皮,觑了拿着拂尘立在一边的自家干爹一眼,但见干爹拧着眉头,攥着拂尘的手每根手指都在暗暗用力。
小元子心里也更加跟着不安起来,干爹是侍候陛下的大阿监,乃是内侍之首,可谓是经历过这皇宫中数不清的风大浪之人,自己跟在他身边七年多,除去早年间陛下尚在潜邸时那场夺嫡之争外,还从未见过师父露出这般紧张凝重的神情。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北境楼国忽然在边疆发动战乱,并攻下了位于大亓最北的朔、瀛两座要塞之城,陛下与国舅商议后决定同楼国和谈。
谁知和谈宴上,那楼国使节竟提出要陛下将最小的女儿六公主嫁到楼国才肯归顺。且不说楼国闭塞偏远,那楼国单于已是半百的年岁,而公主不过才破瓜年华。六公主天生心气高,又一向体弱,听闻这般无理要求后气得当场心疾发作晕厥过去。而陛下更是大发雷霆斥走了来访的使节。
正当这一筹莫展之际,副将军容时当庭主动请缨挂帅北征。而今日,原本应是前线传来消息的日子,可谁知陛下已在崇德殿等了整整半日,水米未尽,却仍未等到传讯的士兵。
想到此,小元子暗暗叹了一口气,抬眼一望仍然是漫天的雨水和阴沉的天。
忽地,磅礴的雨幕间出现了一个身影,起先是一个小点,继而越来越清晰,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那人声如洪钟,喊到:“捷报!捷报!容将军已收复失地,容将军已收复失地!不日即可班师回朝!”
崇德殿的门陡然被人推开,众宫人俯首更加肃然,余光只能瞧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
帝王径直快步走进雨中,接过竹简将上面的字好生端详了一番,继而亲自搀起传报的士兵。半晌,帝王长长舒了一口气,继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大笑着道:“好啊!不愧是容家的子弟!传朕口谕,从明日开始举国大庆三日,凡参战将士每户皆尚良田百亩!待容时等人班师回朝,朕再论功行赏!”
天虽仍未放晴,但此时俨然已经一扫几个时辰前的阴郁氛围,仿佛有一束无形的光早已划破乌云和雨水,照到王宫的每个角落。而同时,一个穿着一袭暗紫色宫衣的老嬷嬷从抄廊快步跑上前来,褶皱的脸上满是欢欣,向皇帝行了个礼,激动地道:“陛下,六公主醒了。”
“好好好,摆驾蘅萱殿。”皇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