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及王家老小一进城,便见王赟手中刀放于脖处。
王老夫人,周氏大惊,“你要做什么?”
孟昶笑道:“这也看不出吗?他要自尽。”
一点同情心也没吗?众人望向孟昶。
“不可。”王家老小齐喊。
“不可。”岳州将士齐喊。
王赟摇头道:“王某四天前发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言出必诺,王某去了。”说完,便欲抹脖子。
“原来王将军还记得自己的诺言。”孟昶发话了,“那又为何寻死违背诺言呢?”
王赟没明白,众人皆不明白。
“城在你在,城亡你亡。如今岳州城不损一毫的存在,你却要去,难道要背上弃信毁诺的骂名吗?”孟昶又道。
王赟有点明白,众人也有点明白了。
孟昶继续道:“所以,我要将岳州城交给王将军,只要城在一天,你就必须活着守住一天。岳州所有将士听着,愿意离去的我决不阻拦。不愿意离去的,便跟着你们的王将军继续驻守岳州。”
“我们不走。”岳州将士齐喊道。其中吕尚的喊声最响,王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吕尚诡异地一笑。他早已是王昭远手下“潜龙”组织的成员,不然怎么会那么轻松自如地出入蜀营。
也不管王赟是否情愿,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归顺大蜀,孟昶将岳州扔给他,马上率大军直逼长沙。
王老夫人专程来送他,“孩子,你一定要亲自出征吗?战火无情,你就留在岳州吧。”
“奶奶。”孟昶的称呼也变了,“当年王老将军每战必在最前。我是主帅,怎能退缩在后。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对了,奶奶八十大寿是何时?”
王老夫人笑道:“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实不相瞒,恰是今年中秋。”
“好。”孟昶喜道,“到时我一定会参加。你可别再骂我混蛋了哦。”
“哈哈。”王老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怎么会呢。老身现在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那不知徐某是否还能站在老夫人面前。”徐仲雅道。
王老夫人马上道:“徐大学士,你也会忌恨啊。枉我在长沙时四处宣扬你的名句佳作。”
“呵呵,那就扯平。不谈不谈了。”徐仲雅跟着笑道。
“奶奶,你看我好吧,将你的偶像留在岳州。”孟昶打趣道。徐仲雅主动要求留在岳州,他不想去长沙,毕竟那让他尴尬。
“哈哈。”众人都大笑,包括王赟。
孟昶率大军畅通无阻,到达长沙。而马希萼的朗州兵也已抵达长沙西的岳麓山,居高临下,准备进攻。
孟昶见此情景,驻军于湘江西岸,与长沙隔江相望。
长沙防御总指挥许可琼亲率水军,以战船五百艘屯于江面,与大蜀军队对峙。令又派将军韩礼率步兵驻北口杨柳桥,以阻挡蚁聚岳麓山的朗州军。
长沙攻防战一触即发,马希广慌乱万分,不停地问道:“挡得住吗?挡得住吗?”
李宏皋蔑视一笑道:“许可琼熟读兵法,足可阻敌。还有衡州马希崇已率兵来援,内外夹攻,必败敌军。”
马希广仍在慌乱中,嘴上仍在道:“挡得住吗?挡得住吗?”
李宏皋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李济林挥下手道:“大王累了,送他去休息。”
上来两人将马希广一架,弄回了寝宫。回到寝宫,马希广突然来了精神,将上衣脱尽,唤来两个嫔妃,命令他们将自己绑起,又命令她们用鞭抽打自己那已满是鞭痕的上身。
“父亲,这样的废物还要了何用,干脆废了他。”李济林小声对父亲建议。
李宏皋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大人已去南唐,若能借来南唐大军,再作计较。”
李济林忙问道:“那南唐是我大楚死敌,怎会借兵?”
“若我以大楚之地为条件,他又如何经得住这么大的诱惑。”李宏皋很有信心。
李济林有些不放心,“那将会如何处置我们?”
李宏皋安慰儿子,“济林,你放心。南唐皇帝李璟宽厚,而当权者冯延巳与我早有联络,我们是献楚地的功臣,自会得到很高的报酬。”
李济林突然明白,“所以父亲故意任他们兄弟相争,故意让出岳州,只为消耗大楚,以待南唐大军。”
“儿子你越来越聪明了。”李宏皋点头,“大蜀得了岳州,还喜出望外呢。只怕南唐军一到,他们首尾不接,那小皇帝要葬身大楚了。”
李济林对孟昶恨之入骨,冷笑迎合父亲。“一定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刘彦韬已到金陵。”王昭远禀报。
孟昶正在吃饭,惊得放下饭碗。“不好,李宏皋要走险棋。”
王昭远道:“你是说他要借兵南唐,相助马希广?”
“只怕比这更糟,他要将大楚献给南唐。”孟昶目光凝聚,站起道,“召集各将,大帐议事。”说完,自己已先行去了大帐。
“饭,你的饭还没吃完呢。”杜逸风在后面喊道。
王昭远笑着道:“师傅你就别喊了。他就是这样的人,该松则松,当紧则紧。”
众将进入大帐时,孟昶早正聚精会神地研究摆在长桌上的地图,没有察觉。
没有人发出响声,怕影响了他的思考。
过了好一会,孟昶又闭目抬头苦苦思索了好一会,睁开眼见人都已到,笑道:“不好意思,打搅了大家的用餐。”
众人齐道:“皇上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孟昶道,“袁将军,高将军,你们有几成把握胜长沙水兵?”
袁彦超、高彦铸毫不犹豫地答道:“十成。”
“他们有五百多战船,近两万兵,你们这么有把握?”孟昶道。
“船不在多,在能战;兵不在广,在善战。只要皇上下令攻击,大蜀必胜。”袁彦超道。
“据说许可琼熟读兵法,将船聚于江以阻挡我军,却不知犯了大错,我们的火炮正可以聚歼。”高彦铸补充道。
孟昶点点头,“若要攻破这一防线,进入长沙,你们觉得七日够不?”
袁高两将摇头,“两日便可。”
孟昶笑道:“太快不一定是好事。高将军,你马上带领火炮船队撤至岳州。”
众人不解。
“袁将军,我令你从明日起开始攻击长沙水军,但有前提,不许打败他们,更不允许我军有任何伤亡。”孟昶又道。
众人相望,更加不解。
孟昶笑道:“水军‘慢走’的训练项目已经完成,现在开始‘慢攻’训练。袁将军、高将军,你们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吗?”
“不能。”两人齐答。
“哈哈。”孟昶大笑道:“我说能就能,不能也能。这是死任务,必须完成。”
两人还想问清楚,孟昶已摆手道:“你们可以去布置了。对了,袁将军,如果我军损失一船,你就一条胳膊来见我。以此类推。”
袁彦超发现了此话的毛病,道:“这么说我只有损失两船,才能两条胳膊来见皇上吗?”
“袁将军,你好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孟昶笑道。
我晕,又着了道。
两将大惑不解地走出帐,高彦铸道:“袁大人,你说皇上为何要将火炮船队撤回呢?”
袁彦超也是满脸委屈,“你还好,你看我。又要打,又不能够死人,还要偏偏只损失两条船,还是‘慢攻’。让我怎么办呢?”
“刚才皇上提到了七日,我看袁大人可以这样做。前六天只佯攻,虚张声势,靠近长沙水军时便撤回。第七日带上两只破船扔给长沙,不就完成任务了吗?”高彦铸献计道。
袁彦超大喜,“多亏了高老弟教我这办法,待攻下长沙,我请你喝酒。”
高彦铸摇头,“看这架势,皇上是不想打长沙了!还是待大人回岳州,我请你喝吧。”
“王全斌、符彦卿现在何处?”孟昶问王昭远。
“已到岳麓山,等待指令。”王昭远答道。
孟昶道:“那就给他们指令。令二人火速返回朗州与灃州,协助赵普守这两城。若无敌人攻城,决不许出城。”
大老远跑来,又让人家跑回去?王昭远也很困惑,却也只能“嗯”了声。
“李队、武叔呢?”孟昶又问。
王昭远道:“已到衡州附近,准备阻止衡州援军。”
“火速传令,二人速带禁军来长沙。五日内必须到。”孟昶下令。
王昭远带着困惑赶紧去布置。
“我们做什么?”慕容延钊、赵崇韬、李承勋道。也就剩他仨了。
孟昶很惊奇地望着他们,道:“你们在这做啥?该吃饭就去吃饭,该睡觉就去睡觉去。”说完,捂着肚皮道:“好饿。师傅,我那碗饭呢?”
马希萼在等,等蜀军对长沙的攻击。他不是笨蛋,他不会折损自己,便宜了大蜀。
水军才是长沙最厉害的,步兵不堪一击。这也是他为何选择了岳麓山,而不是湘江的原因。
朗州、灃州莫名其妙地落入大蜀手中,还有岳州也被送了过去,除了得到长沙,马希萼已没选择。得到不是问题,既得到又保存实力才是问题。
又入夜,马希萼在黑暗中用刀开始划自己的肌肤,因为痛苦。妻子的离去,徐雅晴的不知所踪,都让他痛苦。因为无奈的痛苦,他才更需要自找的痛苦。
想到徐雅晴,痛苦中的马希萼突然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套,套口越来越紧,已无法退出,无法挣脱。
我不是为徐雅晴来到长沙的,我是为回到长沙而来长沙的。他的内心不停地告诫自己。
只是到了现在,原因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