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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静听寒声断续

14 静听寒声断续

翌日,王仆早早备好宴席和一壶好酒,算是为齐翔洗尘,齐翔盛情难却之下,喝了数杯。之后与王朴一道同坐一车,奔王城而来。

宫门百丈之外,王朴与齐翔下车,远远就见总管禁卫的赵匡胤迎来,人还未到,已抱拳向王朴施礼:“世宗早有诣令,丞相车马可直入内宫,王丞相何故下车?”

王朴一摆手,微笑道:“齐兄弟首进王城,老夫也好顺路让其熟悉内宫布局,日后也方便许多。”说完又指了齐翔对赵匡胤说:“这位是齐翔兄弟,与世宗陛下有结义之礼,日后更是我大周栋梁。”

赵匡胤见齐翔正是昨日来宫门要求见世宗的那个人,唯恐其见了世宗对其有微辞,忙施礼道:“赵某责任所致,昨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齐先生恕罪。”

齐翔亦抱拳笑道:“哪里哪里,在下不明宫内规矩,昨日幸亏赵兄弟指点,才找着丞相,何敢怪罪。”

赵匡胤见齐翔态度温和,心下大宽,侧身抬手请二人入宫。

开封王城经数帝扩建,规模甚大,柴荣登基后只略修改、更名。一路走进,王朴为齐翔细解各处用途。王城分内外两城,外部从刚才宫门算起,先经一座可容万人的校场,校场平时供皇帝阅检大军、筑坛拜将、誓师出征,节庆时还可放百姓入场,与民同乐。校场再前,有内宫护城河,水深三丈,河上三桥,中桥为王道,只供皇帝御行,两侧供大臣等通过,一过桥即为内城城墙,虽是宫中小城,但城墙异常坚固,高达15丈,普通数千人马休想攻入。入了内城城门,先是仁政殿,为皇帝与大臣商谈国事之处,再前二十丈则是军机殿,此殿为柴荣改建,殿内挂有细致入微的中原、西域、南越、北胡、东夷等诸国的疆域图,为柴荣与将领商讨军情之所。再后则为御书房,内藏古今典籍。仁政殿至御书房中轴两侧,还有御膳房、宫女、太监等等的内务住所。过了御书房,便皆为王室中人住所,禁卫更加森严。柴荣身居承乾宫、皇后及太后在东宫和养心殿,其他嫔妃等分布于储秀宫、红袖馆等小宫之内。最后处则为御花园。

此时,常理下应早朝,不过柴荣对王朴极为看重信任,因此登基后即把政事均交给王朴全权处理,只有重大事议丞相不可决断时,柴荣才会朝议。而王朴对大周忠心耿耿,极公无私,倾其平生所学把大周政事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也更让柴荣放心。柴荣闲瑕时就在御书房精研兵书战策,苦练骑射剑术,他的理想,是天下。

王朴早知柴荣习惯,也未问询,因此带齐翔直奔御书房。到了御书房,王朴使人通报,过一会就听“宣丞相王朴晋见”的声音传出。

走进书记,齐翔透过垂帘一眼就看见柴荣,柴荣正低头读书,听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只道:“丞相,朕早就说过,你若来见朕,不必通报,可直接进来,为何总要遵循些俗套呢?”

王朴正色肃容道:“君臣、父子、兄弟、夫妻等等之间,皆有其礼,臣若是普通百姓,陛下免礼恩典,臣自当欣然受之,百姓亦会认为陛下不拘小节。但陛下用臣领政,臣领政以来,要求各郡、府及百姓,以法为据,以律治国,所有事宜均由律法而定,律法与礼数一样皆为规矩,若臣作为领政大臣私乱规矩,何以服天下百姓?”

柴荣哈哈一笑,抬起头来:“朕总是说不过丞相,朕谨记丞相教诲。丞相请坐下说法。”柴荣抬起头来时见着王朴身后还有一中年文士,稍愕然,问:“丞相后面这位是……?”

王朴神秘一笑,“陛下仔细看看,此人是何人?”

可能是穿越回来后人的记忆跟同时代的时间跨度是一样的,因此齐翔此时看着柴荣时心情激动,想起多年前二人一起翻墙,一起埋樊信,一起捉弄桑得禄等事,心中大是感慨。但不告而别,柴荣会责怪他吗?想到这,齐翔又坎坷起来,面对柴荣,不知如何开口。

柴荣看着齐翔,脸上先是愕然,接着变为疑惑,又变为惊讶,旋转霍然站起,目光激动,之后又突然脸现愤然,浑身颤抖,感觉是盛怒难奈。齐翔内心震惊,心想柴荣兄弟这种重情义之人,对自己这种突然消失的小人作派必是十分愤恨,否则怎么有如此大的火气。

柴荣极力控制自己,从几案后一步步走出,走近齐翔,眼眶涌出,突然挥出拳头,一拳击出,将齐翔直接打翻在地,口中怒吼,“这一拳为嫂子出气。你可知你将嫂子害成何等模样?”旁边王朴一时间未料到如此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齐翔挨一拳倒没什么,他想柴荣愤怒如此,只因其十分看重兄弟情义。不过听柴荣说出“为嫂子出气”,有点不明白,柴荣“嫂子”与我有何关系?这一拳颇重,打得齐翔胸口生疼,一时间站立不起,正要努力起身,忽然心中灵光闪现、想起“嫂子”就是雪儿,当年结拜,柴荣为弟,后来开玩笑时就将雪儿尊称为嫂子。大惊失色下,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柴荣肩头,急声道:“柴兄弟,雪儿怎么了?我走后,雪儿怎么了?她到契丹去了?还是……”

虽然只在21世纪呆了一天,但重返五代后五代却已过了十八年。其间发生了很多变故,齐翔也都在史书上看过,他想,石敬塘对女儿极为爱护,雪儿说不嫁给耶律德光,石敬塘自不会强迫,虽然石敬塘窝囊、糊涂,但对自己的确是爱护有加。另外,即使雪儿觉得齐翔突然告辞多年不现身是有负于她,最终嫁给了 别人,那样齐翔虽会遗憾难过,但也会真心祝福她,因为错完全在自己,不怪雪儿,只要雪儿幸福,他就心满意足了。但刚才柴荣的语气显然表示:雪儿出事了,而且定然受苦颇多,否则以柴荣铮铮铁骨,怎会落泪?

一连串急问,柴荣眼泪再次涌出,慢慢回身坐下,眼光飘向屋外,如同回到了十八年前的幽州:

那日齐翔突然失踪,桑维翰相府几乎所有人皆四处搜寻,柴荣找是因为害怕齐大哥出意外。桑维翰差人找寻,是因为王朴说过齐翔、柴荣若有事,就绝不会再帮桑维翰解惑任何问题。雪儿那晚本和齐翔约定晚上后园再见,但等到天亮还未见齐翔来,失望之下,雪儿伤心欲绝。后来丫环得到消息说齐翔是失踪了,雪儿急切之下,先找到柴荣详细问了齐翔失踪前的情况,柴荣因此得知齐翔和雪儿已互许终生。雪儿为找到齐翔,甚至让其父石敬塘在晋国全境悬赏寻人,但还是没有消息。

齐翔失踪的消息被王朴知道后,王朴也是吃了一惊,因为他之前算准柴荣日后登基,自己和齐翔必会辅佐其左右,创立不世功业。既然如此,齐翔又为何会悄无声息的失踪?为消疑问,王朴又卜算了一次,卦象结果让王朴心稍安定。为让柴荣安心,王朴捎信告诉柴荣:齐翔命格为罕见补天命,可自由穿梭于古今未来,如今离去必有原因,日后自会归来。王朴一说,柴荣想起齐翔当初曾给自己说过他来自于未来,但当时以为齐翔病得胡言乱言,也就没信,经王朴再次信中提起,柴荣又联想起以前种种,彻底相信了。不过王朴当时只能算出齐翔会再次归来,但算不出齐翔究竟何时重归,此外,王朴和柴荣皆认为齐翔乃千古异人,应该是想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他们哪知不是齐翔不愿回来,而是回不到18年前那个时间段。

之后,柴荣在幽州静候齐翔,一等就是七年。但等了七年,还是未见齐翔踪影。七年中,幽州早已变成契丹领地,契丹和晋国因雪儿悔婚一事互有不满。但雪儿不避险境,一直坚持留在幽州苦等齐翔,好在晋公主在幽州一事甚为隐密,只有石敬塘和心腹桑维翰等少数几人知道,否则契丹人必以和亲之名,掳走雪儿。柴荣听闻雪儿痴情,曾多次探望,但雪儿均拒见。听丫环说,雪儿姑娘自寻齐翔未果后,终日以泪洗面,不出宅门,不见访客,每天只是不停写字,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

七年已过,柴荣决定先离开幽州,去开封投奔姑夫郭威,临行前他托丫环带信于雪儿姑娘,说若齐翔归来,可来开封找他。丫环当时一提雪儿姑娘,愁容满面,柴荣问后才知晓,雪儿姑娘思念齐翔,用情至深,憔悴至极,已变得人如枯镐,若再如此下去,性命堪忧!柴荣震惊于雪儿的痴情,同时对齐翔如此薄情颇感气愤,但没有办法,只能叹息而去。

又过了三年,石敬塘病亡,石重贵即位,此时柴荣在郭威帐下效力已有起色。一日,雪儿的贴身丫环竟来找柴荣,还未说话,就已泪如雨下。原来石重贵即位后,对桑维翰行事颇为不满,桑维翰觉察后,想投靠契丹,于是向耶律德光告密雪儿人在幽州一事,耶律德光早就垂涎雪儿美色,于是派人将雪儿掳走,雪儿被掳走前,让丫环带着她十年来每天为齐翔写的三千六百余封书函去投奔柴荣,并托柴荣转与齐翔。所有信函中,最后一封是雪儿在危急之中咬破指尖写的血书, 上面只有16个字:君为青山,我若松柏,若有来生,再续前缘。后来柴荣得知,雪儿被契丹人掳走走到半路一处山崖时,就跳崖殉情了……

一席话齐翔听完,早已心如刀绞,痛彻心扉。连旁边本沉稳非常的王朴也是老泪纵横,王朴是7年前才长随柴荣的,由于柴荣恨齐翔薄情,对此事再未提过,加上此事辽晋皆视为内宫密事,民间也未流传,因而王朴也是今日方知其中究竟。

齐翔何曾想到,十八年来,雪儿竟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曾经如花绽放的绝色丽人,竟被自己害到如此境地?!齐翔啊,齐翔,你万死不足以辞其咎!泪水中,齐翔万念俱灰,看见柴荣旁边一剑架上有柄古剑,霍然奔去,拔出长剑,就往自己脖颈中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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