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一脸错愕。收到王贲的邀请之后,他揣摩了很久王贲的心意,但对于王贲的真实意图,却完全没有猜到半边。
“这……”见王贲不像是在开玩笑,陈胜才认真起来:“王大哥,陈胜哪有如此能力教导王离?”
陈胜可是见识过王离的厉害的,有着这样的一个学生,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他陈胜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呢,怎么可能有时间教导王离……而且,王贲让儿子当他的学生,究竟有何意图。
要知道,王家家世显赫,王离更是年纪轻轻便已经封侯,可以在王宫开设的学宫里进修,即使私下聘请教学先生,随意也能够请到各大名家学者,像自己这样的半桶水,根本就没有资格啊!
“陈胜啊,年轻人谦虚是一件好事。但谦虚若是过度了,那就是虚伪咯。”王贲淡淡然一笑,说道:“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再说我这个儿子,唉,也是我长年在外打战的缘故,疏于管教,他娘亲又溺爱过度,小小年纪便狂妄乖张,到处闯祸闹事,现在年纪小便如此,以后哪还得了。”
陈胜心里说道:“明知道你家孩子难管教,你还往我身上推,也太没有人道了吧!”
而王贲却接着说道:“不过这小子服你。据说前段时间,他在咸阳城外闹出了不少乱子,被你逮到揍了一顿,他吱声不出,既不到他娘那里哭诉,也没去他爷那里搬救兵,更没对你有报复的念头—这纯是太阳打西边上来的事情啊,我还记得,就在去年,他和丹彤公主在郊外打猎,惊了冯去疾的车马,被冯去疾训斥了一顿。结果那小子,当天晚上就纠结了一大群混小子,把一筐马粪洒在了冯去疾的家门口去了。”
王贲的语气十分无奈,但陈胜却是头皮发麻,冯去疾可是当朝右丞相,冯去疾的儿子更是御史大夫冯劫,陈胜的顶头上司。在朝廷里,这冯家的势力可丝毫不比王家弱多少,这王离便敢干出这等事情来。这等混世魔王,陈胜可没有把握能够教导得了。
“王离性格顽劣,我是知道的。”王贲吁出了一口浊气,说道:“现在朝廷里人都会给我几分薄面,不会对他怎么样,但年龄渐长,若这性子继续发展下去,以后会闯出什么祸来,谁能够预料?我王家几代单传,唉……”
听着王贲这唏嘘的语气,陈胜的心头略沉,还有些不安。听王贲的语气,王贲不像只是在评说自己儿子的品性,而是在对陈胜托孤。
陈胜勉强一笑,说道:“大人说笑了。小孩子现在不懂事,即使性格顽劣了点也无妨,长大懂事了便会收敛了。”
“难!”王贲对自己的儿子仿佛没有什么信心。“若是把他送入军中,锤炼几年或许可以改一下他这性子。但父子两代,都是在军旅之中渡过,杀生过甚,不欲王离这小子步我父子后尘,你看我,今年才四十二岁,但这身体和六十岁的人都差不多了……”
陈胜一阵无言。他对王贲这番话很理解。长年的军旅生涯,所经历的艰苦是难以言喻的。就拿王贲自己来说,多年的征战,在他身体上留下多少伤疤和暗病,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陈胜接过话题,又宽慰了王贲几句,王贲感慨道:“陈胜啊,实不相瞒,在攻打燕国的时候,我曾率军追击燕君,深入辽东冰天雪地,身体被严寒侵蚀,一直都没有恢复。大夫说我是寒气侵入了肺腑,每一年冬天,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难熬的日子。若不是皇帝每年给我从各地搜罗各种珍贵药材,我这命早就没了。即便如此,估计也支撑不了几年时光了。今天跟你推心置腹说这番话,实际上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想托孤与你,好让我王家这血脉能够延续下去啊!”
“通武侯,为何是我呢?”陈胜语气肃然起来。王翦、王贲父子为秦国立下的功劳,陈胜是有目可睹的,面对王贲的托付,陈胜不愿推辞。但是他很好奇,朝廷之中有对王家照拂有加的皇帝,也有追随王家多年的权臣,而王贲却选择了他,他需要一个理由。”
“因为举朝文武之中,别人我不敢信,我观察你几年,发现你值得我尝试去相信。”王贲淡笑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嘲讽。
陈胜听得有些黯然。很久之前,陈胜便知道朝廷是一个巨大的权力漩涡。王家这种顶级豪门,是漩涡之中最为强大的力量。王翦、王贲在的时候,王家的利益谁也不敢染指,但王翦逝矣,王贲身体状况每况日下,而王离却还没有成长起来,而且也还没有接管家族力量的实力。王贲选择相信陈胜,除了为王家的利益着想,也是刻意在培养陈胜的力量。从之前的话里,王贲已经有意,不让儿子王离接触军队,却以这样的方式,把陈胜推向了军中。虽然多了一点小麻烦,实际上陈胜获得的利益实际更多。
“王大哥,我会把王离教好的。我没本事把他教得文成武就,但让他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能够不会丢了王家血脉脸的男人!”
“如此,足矣!”王贲“哈哈”笑了两声。神情甚是兴奋。
管事领着王离走了进来。听闻老爹大半夜的找他,王离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被陈胜教训了一顿之后,王离已经变得老实许多,几个月以来,已经极少闯祸了,只是在依旧在后院里舞刀弄棒,不喜读书,把父亲请来的先生给气走了两个。
“父亲大人找我?”王离进门之后,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低头敬礼,连陈胜在一旁都没有注意到。
“唔!听说你又把新请来的先生气跑了?”
“没有!”王离心一惊,连忙狡辩道:“是先生身上有疾,请辞了!”
“哼!”王贲脸上有怒色,但旋即脸色平和,说道:“也好,老子给你请了个新先生,你去拜师吧。”王贲在军中久已,教训儿子的时候可没有跟陈胜说话的时候文明。往对面的陈胜一指,说道。
“哈?!”王离心中一惊,随即脸上浮现了不屑的样子,嘟囔着道:“又哪里请来的腐儒……”然而眼神转到了陈胜身上的时候,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惊道:“是你?!”
陈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小侯爷,是我。”王离已经是武城侯,陈胜要动手打他可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但是身为王贲指定的老师,陈胜相信,即使王离不听话,他依旧可以照打不误,天地君亲师,老师比亲人也就低一个级别而已,揍学生可是揍得天经地义。
“父亲,他,他是我的新老师?”王离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自然,还不拜见老师!”王贲眼睛一瞪,便做发火状。
“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王离态度来个大转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陈胜重重拜了下来。这个动作让陈胜大吃一惊,被王离的行为吓了一跳。王离这小子怎么会这么乖巧,被自己揍了一顿之后,竟然变得如此服贴了?
“起来吧。”陈胜神色镇定,表面上倒是没有看得出有什么异样。
“我就说嘛,这小子就服你管。”王贲一脸老怀甚慰的感觉,说道:“离啊!先生乃朝中御史中丞大人陈胜,精通文武,那黑狐营便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你若是真想学点本事,便认真拜在先生门下,当个老实学生,不要整天闯祸捣乱,辱没了你爷爷和老子我的名声!”
“是,是!父亲大人教诲得是!孩儿定然跟老师学真本事。”王离一脸豪情说道:“嘿嘿,我的老师是陈胜,我看赢丹彤那死丫头,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陈胜听得莫名其妙,但王贲脸上却是一黑,怒道:“兔崽子就是没出息!”手便往旁边找趁手的家伙,准备教训一番王离。
陈胜忙拦住王贲,询问起王离此话何解。
原来,那赢丹彤便是那天和王离一起纵马狂奔的白衣小子,真实身份乃皇帝最受宠的女儿。皇帝和王贲平时偶有提及陈胜在闽中和岭南的事迹,听得两人都有些神往,对陈胜充满了好奇和好感。但是那一天纵马,王离被陈胜揍了一顿之后,不知为何,赢丹彤对王离便态度极端恶劣,让王离非常不爽。
陈胜对这种小孩子耍脾气的事情并不在意,不过既然接受了王贲的委托,他也不会随意了事,给王离安排了课程。
王离很快便发现,拜陈胜为师,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和王贲商量了了之后,陈胜决定,把王离带到他的斯巴达人军团里进行军事训练。到了斯巴达人的营地之后,王离才知道,以前自己所接受过的所谓军事训练,实际上跟小孩子玩过家家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