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所关心的问题,便是帝国的军部,该交予何人统领。太尉王贲对父亲十分孝顺,父亲去世之后,便向朝廷递上了奏章,请辞为父守孝三年。
皇帝本不欲批准王贲的请愿,但王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伤心过度,身体变得孱弱无比,再把庞大的帝国战争机器压在王贲身上,恐怕王贲很快便会步其父的后尘,撒手人寰了。无奈之下,皇帝只好批准了暂时王贲辞去太尉一职的请求。
但三公之一的太尉不可能长时间空缺,王贲的辞呈刚刚批下来,朝臣举荐新太尉的奏章便如雪片一般,迅速堆满了皇帝的书案上。
但这些奏章皇帝一封都没有看,便扫入了垃圾堆里。只是群臣并不知道,确定了让王贲暂离权力中枢的时候,皇帝的使者便已经秘密前往北地,召唤蒙恬归来。
对于大多数的朝臣来说,蒙恬并不是一个陌生的人物。秦国灭齐之时,蒙恬便率领数万边军参战,立下不少功劳,因此还被皇帝命为内史。本想让其在朝廷权力中枢工作。但因为胡人近年来活动频繁,蒙恬对胡人的习性非常了解,熟悉胡人的战法,为了确保边境安宁,皇帝才派蒙恬驻守北方边塞之地。
不过眼下朝廷也需要精通统筹帷幄的大将在朝,所以深得皇帝信任的蒙恬,被皇帝召回,并不是一件很慢理解的事情。
朝廷的动向,民间也很是关注。不得不说,自从《大秦日报》刊行之后,朝野之间对朝廷政务的关注,也变得热衷起来。比如朝廷在岭南的大军打了胜仗,北边胡人南下又被击退,市坊之间最近又流行什么新玩意等等,都是黔首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内容。
为了增加报纸读者的数量,陈胜还在上面进行了小说连载,连载的内容自然是他之前为了宣传秦国和打击六国王室的历史小说。除了陈胜本人撰写外,还聘请了一大批文人,立下了题材,让其围绕主题写作,除此之外,还广征稿件,重金奖励。重赏之下,咸阳一些破落文人之间很快便兴起了一种叫做“写手”的行业。这写手们无需有雄才大略,只需有一定文笔,可以写出一些能够吸引读者眼球的内容,便可从报馆里获得丰厚的润笔费。而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陈胜间接为御史府召来了一批“文化打手”,凡是朝野之间有散布关于朝廷的一些不良消息的时候,这些文人便一哄而上,或在报上撰写文章批判辟谣,或在大庭广众之下辩论宣讲,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在话下。
陈胜私底下把自己纠集起来这一批人称之为“五毛、党”,这个称呼的来历,让御史府里的那些精通古今的老学究们都搞不清楚来历,陈胜对此也不解释,在没有水军的年代,这些五毛们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
《大秦日报》对王翦老将军的评价非常中肯,王贲对此也非常满意,于是给陈胜送来了请柬,请陈胜过府一晤,当面对陈胜表示谢意。
和别人不一样。王家父子得皇帝宠信数十年,但数十年来,王翦、王贲两人都是异常低调,府邸之中从来便是极少设宴请过朝臣,除了和王翦同辈份的老将军们,即使登门拜访,大多人还是会碰一鼻子灰。
陈胜自然知道,王贲的面子,可不能轻易拂去。虽然王翦已去世,但王家在朝廷的影响力丝毫没有削弱。只要王贲愿意,朝廷的太尉之职,随时都可以复起。除此之外,王贲的儿子王离,目前虽然还没有授官职,但已经继承了祖父王翦武城侯的爵位,连同王贲通武侯,王家依旧还有两个侯爵。王离只要在军中历练两年,在秦国的道路是非常光明的,王家的荣耀可不会轻易褪色。
只是陈胜清楚,王贲在这服丧时期邀请他去做客,显然在时间上有些不妥。倘若没有必要的话,王贲必然不会贸然做出这种违背礼制的事情。
没办法,思前想后一番之后,陈胜还是决定去拜会王贲一番,看看王贲究竟找他有何贵干。
陈胜和王贲没有私交,私怨倒是有一点,初入咸阳那一天,陈胜便动手把王贲的儿子—武城侯王离揍了一顿。当时王翦和王贲不在咸阳,事后也王家也没人找陈胜算帐,此事也不了了之。想来王家之人,也清楚自家的孩子顽劣,所以吃了这哑巴亏也不好发作。
在朝廷大朝会的时候,陈胜倒是见过王贲几面。当然还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御史中丞的官职不小,但和三公之一的太尉的站列还是有些距离的。
“中丞大人,请进,我家大人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老管事在门口已经等了陈胜好几刻钟。陈胜来得还算及时,总算没有让上将军府的老管事等太久。老管事心中也是啧啧称奇,他在上将军府当差了数十年,也是头一回见到像陈胜这般姗姗迟来的客人—虽然陈胜出现的时间,恰好是约定的时间里面,但朝廷的其他达官贵人们,若是听到王贲邀请,老早便跑到门口转悠了。
“管事辛苦。劳烦您引路。”陈胜不动声色地往老管事手上塞了一块金币。
“这是小人的本份呐,谢大人赏赐。”老管事笑眯眯地把金币纳入怀中,朝廷的金币,重一两,一金便够小户人家半年的家常开销,这样的阔绰的来客,老管事也不是经常都能够见到的。
上将军府的白幡仍然没有撤尽,不少地方依旧白花花的一片。
老管事走起路来,跟他的年龄根本不成正比。很快便把陈胜引入客厅之中。
王贲的身材甚是魁梧,个子也在一米八五左右,比陈胜还高上几公分。不过将近一月没有见过王贲,陈胜却非常讶然王贲的变化,王贲显然神情憔悴,而且消瘦了不少。
“见过通武侯。”陈胜连忙施礼。虽然已经辞去官位,王贲却大手一挥,笑道:“不必客气,我王贲是一介武夫,只会扛刀战场冲锋,礼节什么的,就不要见外了。若不介意,叫我王贲便可,叫我老王也罢,我也懒得和你客套,唤你一声陈胜小友,如何?”
“呵呵……”陈胜被王贲的直率弄得有点转不过弯来。实际上陈胜对王贲此人有过研究。王贲此人打战,骁勇那是不必说的,但实际上,王贲在行兵打战的时候,计谋运用更是炉火纯青,打战和他父亲王翦完全是不同模式,喜欢奇兵突击,冷不防便给敌人一个重创。这样的人,可不像眼前表现出来这般直率没有城府的样子啊。“如此也好,那陈胜斗胆,叫一声……王大哥了。”
这一声王大哥,陈胜可是叫的十分勉强。王贲的年龄不大,和皇帝差不多,也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可要知道,皇帝和王贲的关系,大多时候表现出来的都和兄弟情谊差不多,陈胜这么一叫,等于悄然地和皇帝拉上了一点关系。当然,陈胜和皇帝本来关系也不浅,皇帝也师从尉缭,算是陈胜的师兄了。
“不错,这样叫就随和多了。听着舒服。”示意陈胜坐下来,王贲示意下人端上了酒菜。王贲歉意道:“家父新丧,所以只有素菜清酒,不要介意。”
陈胜心中苦笑,赴宴什么时候是真正为了吃东西而去的了?但主人客套,他也不得不陪着打哈哈。旁敲侧问着,王贲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
王贲在陈胜面前倒也直率:“之前我执管太尉府军政之时,你在闽中、岭南的战绩,我都有留意。你年纪轻轻,却多次创造了许多让人瞩目的战绩,实属不易。那时便想见你一面。然而你回咸阳几个月,也没时间请你一叙,好在辞官之后,日子清闲了,才能遂此心愿啊!”
“王大哥勤于政务,自然忙碌,胜碰巧打了几个小战,除了侥幸之外,更多是战士们浴血奋战,我出力的部分,其实不多。”陈胜在这方面很是谦虚。
“呵呵,陈胜啊,在这方面你就不用谦虚了。任嚣此人治军极严,对你训练出来的黑狐营和猛虎、血狮之军,都赞不绝口,所以说并不是我高看你,而是你有受到我称赞的实力。”
说到军队,王贲的神色便有些兴奋起来,数十年的军旅生涯,给王贲带来的记忆是无法泯灭的。他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沉默了一下,好一会,才说道:“陈胜,你可知道,今晚找你,实际上我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王贲语气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变得有些肃然起来。
“王大哥请讲。”陈胜心中一凛,神态变得有些凝重。
“带王离过来。”王贲传来管事,让人把自己的儿子给带过来。吩咐下去之后,王贲便说道:“我想拜托你,当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的老师。”